不想死（2/2）

“说的也对。”卓巨沉思了起来。

“如果不是托那帮人的福，我也不可能到了现在还有这么硬朗的身子骨。”席卷又补充了一句。

下了楼，走回宿舍的尼郝分毫感受不到下午的明朗，神不守舍的他只觉得整个天都是灰色的，沉重的灰色压得他的身躯直不起来了，整片整片的天都是灰色的，从未有过的沉重，尼郝佝偻着身体往宿舍沉重地走去。

我就要死了，是啊，我就要死了。尼郝不想哭反倒想笑，可是又真的笑不起来，既担心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更担心自己笑着笑着然后就会哭出来，因为自己并不习惯在有别人存在的地方哭。

尼郝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只是想赚点钱，娶个老婆，再要个孩子并把孩子养大。可是，我就要死了，赚不了钱，娶不了老婆了，所有的未来都没了，什么都还没体验就要死掉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尼郝的内心无力地呐喊着。

腿好沉啊。腿上仿佛被绑上了千斤巨石一般，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以前不是走几步就到宿舍了吗？今天的路怎么变得这么长。真想直接就地坐下，躺下睡个好觉。

不！

不行！

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颓废样，我要走回去，一定要走回宿舍再躺下。

终于，尼郝回到了宿舍，一躺下便在颓废的胡思内迷迷糊糊睡了。

学会了忧郁的尼郝开始懂得了泡网吧，大多时候玩着流行起来的英雄联盟，不过都是扮演着拖队友后腿的角色，因为尼郝的心思并不在游戏上，而是在qq聊天窗口上。尼郝没有手机，一开始进网吧也只是为了弄个q号，然后加她为好友。尼郝很顺利就把她加为了好友，不过两人都不知道该聊什么，成为好友都老久了，消息记录里也只有最开始的两句相互问候语。虽然从未聊过天，但是尼郝还是喜欢挂着英雄联盟的机，打开她的qq聊天窗口，看着聊天窗口发呆。

之后，尼郝迷上了小说，便不再去泡网吧了。在百无聊赖的时间里，尼郝看着各种玄幻小说打发时间，看着一个个传奇性的主人公从弱小到至强，既是觉得有趣，更是为了从精神上弥补自己平凡而又即将消亡的人生。

可是没多久后，尼郝便没心思再看小说了，各种病接踵而至。

没天理啊？难道我的免疫系统大军那么快就土崩瓦解了，被艾滋病毒军一锅端了？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怎么说也应该顶个七八年吧。

尼郝被来临的病整得都快哭了。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感冒就感冒了大半个月，一发烧就发烧了大半个月，一拉肚子就拉了大半个月。害得尼郝坐又坐不安，吃又吃不香，睡又睡不好，最要命的是拉肚子，这根本就没法子让人听课嘛，更别说写作业了。

他奶奶的，这是哪门子的艾滋病啊，你能不能要来就来狠一点，别这么折磨人。尼郝觉得自己真的要哭了，现在真是有点受够了。

随即尼郝又长起了青春痘，这一长不要紧，要紧的是长满了青春痘后就开始发炎，甚至有了脸庞要溃烂的迹象。尼郝这下不想哭了，只是低下自己的头颅，走路、上课、看书、吃饭等等都深深埋下自己的脸。

这张脸连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真的不敢抬起头来让她看。

越怕越见鬼，尼郝相信了。一天下午放学了，学生们潮涌般涌向了澡堂和食堂，而尼郝仍如往常一样依旧深深埋头在书堆里看书写作业，不习惯跟着去挤人流。

“你很俊美的。”一个女孩直直地站在尼郝的书桌旁，目光投向深深埋头的尼郝。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真想一直听，深深埋头的尼郝停下了手中龙飞凤舞的笔。静默了两秒，尼郝深深低着头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尼郝现在已经不觉得自己是二货了，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就算把自己丢给老虎当点心，老虎都会显点心太过恶心而走开的。

看着埋头转身离开的男孩的背影，卓恋的心很痛，更多的是为这个男孩而痛。卓恋其实准备了好多话的，只是这个男孩一转身离开，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是想让这个男孩再次抬起头颅，不然她就会很心疼。

不去网吧、不看小说后，尼郝便把时间耗在了学习上，整日整夜埋头在书堆里，既是为了让书堆遮住自己的脸，更是因为每当自己全神贯注地学习时，时间就会飞快地流走，这既能顺利地打发时间，又能做点看起来不窝囊的事。

尼郝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不错，再经过尼郝这么大把时间的努力，一跃成为了年级前三的常客。成绩好了，老师们对尼郝的关注度就高了，尼郝被老师提问的次数也大大多了起来。

可每次被老师提问时，尼郝一站起来，面对着班里的同学和老师，就会感到莫名的恐惧。或许是平时躲避别人的目光躲习惯了，现在一站起来就得面对那么多的目光，所以好怕，尼郝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解释了。

尼郝的脑袋倒是已经习惯于在恐惧内运转了，可是，嘴巴不好使，悬浮在脑海里的答案怎么也说不出来，又是结巴又是颤抖，几乎每次都弄得众人忍俊不禁。尼郝觉得如果自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自己也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吧，这个又是结巴又是颤抖的家伙看起来一定是既愚蠢又滑稽。

虽然尼郝都自觉愚蠢和滑稽，但是每次站起来回答问题时，尼郝却是很拼命地去纠正自己的毛病，极力要把结巴和颤抖统统抹杀掉。尼郝这么拼，倒不是奢望自己这个废物能长点出息，只是因为在哈哈大笑的众人中，有个美丽的女孩一直深深地皱着眉，而尼郝不想她皱着眉。

认定自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的尼郝几乎是彻底放弃挣扎了，只是偶尔会望着苍穹发呆，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自己以前应该算得上阳光灿烂吧，站起来回答问题而出糗时脸不红心不跳，站在人群里是一流的能扯蛋，走路时昂首挺胸面带笑容，而现在呢，全反过来了。以前想事情看事情都很单纯吧，事情过了就过了，既不会想到事情之间的联系，也不会去回忆，简简单单地专注于当下，活在当下，而现在呢，想事情看事情都变得复杂了，所有的事都会有联系，已经过去的事也会堆成一堆堆的记忆，各种约定成俗的礼义廉耻也随着记忆的联系而搭建起来，自己已经不可能简简单单地专注于当下了，既要活在当下，又要在悲喜往事的记忆和约定成俗的礼义廉耻内爬滚，爬滚来爬滚去，最后爬滚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