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咎由自取(2/2)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声音虽然平和,但文弱公子的语气里已经添了一丝坚决,“抚慰金和水里银子的案子,很有可能是此人在背后推动的。”
自老将军勒马封侯以来,当今圣上提到他时也是毕恭毕敬的态度,用这样质问的口吻与他说话的,秋拣梅是荆国第一人。是以,当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时,便有两道锐利视线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白奕神色冰凉地看着眼前的后生晚辈。秋拣梅狭长的双眼盛着无法掩去的痛楚,隐忍而坚韧;这个病容苍白的男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妄图要为白凰翡撑起一片天地?
他眸中那片寒冰渐渐散去,低了低眉,竟是一声喟叹出口。“为着抚慰金与水利银子的事,她将朝中搅弄了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如今得到她想要的,这恶果,自然也该她自尝。”
白奕从军数十载,养成严以律己的习惯,便是平常言语也作不出个闻言细语的态度来。可这番温和的话语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竟然秋拣梅浑身凉透,十个指头轻微地颤动起来。
自白凰翡身世揭晓以来,这位老将军种种言行都意在与她划清界限,莫说替她说句话,便是一个好脸色也不曾给过。或许这是他待人的一贯态度,可那个人唤了他整整二十五年的爷爷,即便不是白家的血脉,即便白家长子因她而死。难道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情谊,还不值得他将往事放下吗?
只因白凰翡一向都将情绪收敛的很好,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即便是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情绪到了制高点无法控制需要个释放口时,才会将那笑吟吟面容下的真实面孔露出冰山一角给他窥见。而她一向张扬明媚的笑容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痛楚?
“阿翡这些年把自己活成个男儿,你们便但真以为她是铜墙铁壁,如何敲打也不会坏吗?再怎么坚强,偶尔也需要一个地方歇歇脚。她嫁我为妻,可梅庵太小,拣梅无能,无法为她拂开风雨。她是老将军一手带大的,这白府对她而言便是家,无论是姓荆还是姓白,爷爷始终是爷爷。”
平缓的语音在晨风中低吟,秋拣梅捻着袖口的那瓣紫金竹叶,一身白衣才风中窸窣作响,应和着他冷清的话。“老将军一身忠肝义胆,她自然也得学着精忠报国。可她用性命捍卫荆国疆土换来的是什么?上位者的猜忌,爷爷的冷漠,甚至是成为一颗弃子。你们说嫁人是为她好,将她推入水深火热中是为大义,可谁又真切地听过她的想法?”
“夫婿是你们为她择的,婚姻是你们一手包办的,新婚之夜她同我说,这亲是成给天下人看的,没必要装的那般稳妥。荆太息之女也好,白柠枫之女也好,都不是她选择的。她这一生,唯一为自己选择的是十五岁从军上战场。从步卒到凰翡将军,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在那条道上坚定地走着。为了荆国的安稳平静,前辈们牺牲许多,甚至连性命都赔了进来。阿翡她也是准备好死的,她说,哪怕有一天荆国需要她去往拓跋和亲,她也是要去的。”
秋拣梅眼皮一抬,定定地看着老将军微红的眼圈,问道:“爷爷就但真觉着,阿翡的今日,是她咎由自取吗?”
老将军无言应答。
秋拣梅起身恭敬地揖了一礼,撇了一眼桌上的画纸,不动声色道:“拣梅告辞,爷爷珍重。”一句话说完,文弱公子迈开沉稳缓慢的步子,一点点地往院子门口移动。漫天阳光洒了下来,一身白衣泛着清冷的白光。
“赠剑的人已经故去,你不必再循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了。”老将军抬手将桌上的画纸拿起,对折几下后捏在手中。
秋拣梅脚步稍顿。
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答案,但范围却缩小了许多。这二十五年来与白凰翡关系亲近已经故去的,并不难查。
他在门边回身,揖了一礼,方慢吞吞地去了。人将出白府的人,随后一绿袍小将唤住他,递上一个密蜡封好的信封,低声道:“这是郡主令白将军调查的,如今他被勒令禁足,想着这东西或许对郡主有所助益。”
秋拣梅接了信,沉甸甸的,有些重量。他道了声谢,便揣入怀中,入轿而去。人刚回到相府,便被在相府门外蹲守的刑部差役守了个正着,传他去刑部走一趟。
文弱公子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看来,王清晨哪里也没讨到什么好,不然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地来找自己了。他将露在外面的手指缩回了袖中,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转告王大人,我这里没有他想知道的东西。要查,还得从死者查起。”
那两名小吏面露为难。新上任的尚书大人什么脾气,他们多少已经有些了解。比起老尚书力不从心的宽容大度,这位年轻尚书可是干劲十足,志在治出一个清平盛世出来。更何况还是新官上任,如今一把火还没烧出来,指不定在哪里憋着劲呢。
如今大人吩咐下来的事办不好,指不定回去就撞在那把火上。
瞧出两人的担忧,秋拣梅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块血色的麒麟形状的腰珮交给二人,“将这个带回去,也算是交代。”
托着腰珮的那人只觉入手的东西温润暖和,似捧了捧火在手心中。他低头将手里的东西上下扫了一遍,尔后垂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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