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手一箭双雕,成魔路此去不返(3)(2/2)
周畅卿看着薛希来,薛希来却盯着那把尖刀扎破自己的上臂,锐痛中刀刃的寒芒一闪而过,反射出蕴华痛苦而绝望的泪还有陈瑾相奸邪发狂的笑,就是这时候了!
“济华!”薛希来大叫,“还等什么!”当即抖出右臂,钳子般卡住铁头的脖子,一个过肩摔,在他头上补了一脚。
陈瑾相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藏身在货架高处的济华扑到在地。
绳子失去把控,蕴华和何舒曼顿时飞落而下。周畅卿横腿扫飞所有尖叉,接住坠落的蕴华同时又兜住何舒曼,至上而下的力道太大,三人一起滚落在地,他来不及多想,只有用自己紧紧护住蕴华的要害。
王大虎从外边跑进来,“快,日本人来了,就在胡同口。”
三风见状开始往停在后门外的小汽车搬尸体。周畅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蕴华交到薛希来怀里,“你们先走,我来善后。”
薛希来略一点头,“多谢!”救妻之恩无需多言,有朝一日定当报答。
济华那头已经卸掉陈瑾相两条胳膊,将他摁在地上一拳接一拳狠揍,“从你逼死我母亲那天起,小爷我就等这一天!”五年了,二姐一直说要等要忍,他等不到苍天让仇人恶有恶报,他也等不来法律明正典刑,他的仇,他的恨,只有靠手下的拳头。
陈瑾相疼得不住干咳,还在骂,却每骂一下一咬牙,王大虎从后面上来,伸手捏紧陈瑾相的脖子,硬把他提直了,“看我!”他说,“你这个人渣早该死了。到下边,报老子名号。”运满力道的手掌,像利刃一般闪烁寒光,照着陈瑾相的胸膛。
陈瑾相脸色死白,又惊又骇,已经来不及回想形势为何急转直下,只是大声叫,“饶我一命,我有重要情报……”
这头薛希来抱起昏迷不醒的蕴华已走到后门口,闻言停下脚步,“慢着,问他,谁给他的消息?”
王大虎钳住陈瑾相的下巴,“说!”
“是……”陈瑾相似乎在想,又像在拖,声音越来越小。“不好!”王大虎扳过他身子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把匕首已经完全没入陈瑾相的后背,血流了一身!
窗外一条鬼魅的黑影,一闪而过。
王大虎喝骂一句哪里跑,翻身也出了铁皮仓库,追了出去。
深夜四点钟的西海积水潭,水波安宁,俨然一面照向黑暗的铜镜。沿岸蔚然成林的垂柳,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有种浩荡雄风。这头、那头立着浮着的荷叶,却只有稀疏的几片,远构不成气候。
十来下沉闷声响过后,不知什么东西沉入湖底,荷叶一阵摇晃,又趋于平静。
都处理干净了,没留下一丝可以让日本人造谣发难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她没事。周畅卿坐回车上,念及此,顾不上身后被尖叉扎破的血窟窿,轻轻扬起嘴角。这一幕被开车的周劈风从后视镜里瞧见,目光与副驾驶座的周探风默默交流了一下,说:“四爷,后背的伤还是去协和医院处理下吧,小心伤口感染。”
薛太太也在协和就医,两下里要是遇上了,又能说一句好巧的。周劈风悄悄地笑了。
周畅卿说好。
周劈风和周探风一时犯傻,四爷是一直都在犯傻,自认为最聪明的周随风来回打量眼前三个
老大不小的傻子,有些话已到嘴边,要不是看四爷兴头好,他几乎控制不住。遇到又怎样,看到她又能怎样,名分已定啊!
在上海滩,绿帽子与四马路的姑娘一样流行,四爷司空见惯了。可他有他的一定之规,夺人妻房的事,他干不出来。既然没有结果,眼下又何必,周随风欲言又止。
周畅卿何尝不知周随风着急。汽车已过雍王府,正往南行驶,过了东四,很快就是协和,路边的警察阁子从眼前一闪而过,里边空无一人。这个点,警察都睡觉去了。可他还沉浸在密密实实的情绪当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她活下来了。即便自己过不了多久启程南返,与她隔着上千公里、隔着鸿沟,只要她安然活着,他就是被生命拥抱的人。
偷恋的清苦,周探风不懂,周随风也不明白。
在协和的门诊楼处理完伤口,绕道住院部,他看见急忙赶来的薛老爷和薛太太,还有济华忙前忙后。他亦心知作戏做到底的薛明臻还将躲回病房继续装病,而她的亲人会竭力照顾好她,如此就好。他该走了。
薛凤来几乎与周畅卿错身进入住院部,在走廊里遇到等候在此的夏菊,他略一皱眉,低声问,“怎么回事?”
“403病房,后背有个大口子,据穆家小少爷说送医途中一直流血,医生也说了,能不能救回来在五五之间。”
“穆家人还说什么了?”
“两位少奶奶是趁歹徒不注意抢了他们的车逃出来的,只是不熟路,车子翻进阴沟,被找过来的小少爷找到。目前就这么说了。”
薛凤来心知这话也就编来骗日本人,鬼才信两个妇道人家能从陈瑾相那帮人手里逃出来。现在这拨废物也不知道沉到三海哪片旮旯里当鱼食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日本人也没办法。然而他只要何舒曼死,别的一概不管,也乐得给薛希来一个顺水人情。
他说:“等会儿河本和何家人到了,一律这个说法。”
夏菊说是,悄声又说:“估计是小花。”当即被薛凤来狠厉的眼神止住话头。两人已到403病房外,薛凤来推开一条门缝,见术后的二少奶奶无声无息的躺在病床上,薛凤来吩咐冯四把守门外,刚要进去,被夏菊止住,“我来吧”,她说。
薛凤来很快地扫了她一眼,让她进屋。
片刻之后几人在楼下小花园汇合,又重新上楼,才从四楼的电梯出来,就听一阵冲天的嚎啕,403病房房门大开,医生护士鱼贯而出,一边摘下口罩一面离去。何太太不肯死心,追到门外,最终还是伏在何老爷身上哭到近乎昏厥,佟老太太、二太太和二老爷也都在,佟老太太一副没有指望的样子,常年浸泡大烟的身躯活像刚出土的干尸。
夏菊趁乱的空档说了句捂死的,看起来与失血过多引起窒息一样。
薛凤来点头表示知道,调整表情,迎了上去。
悲痛的哭喊声断断续续传到几个病房外的蕴华那里,她在迷糊中醒来,济华、穆青梵和薛鸿飞夫妇、白芍、玉竹都在,见状纷纷围上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蕴华问哪里的哭声?穆青梵轻抚儿媳妇肿胀的脸颊,心疼到了极点,只轻声说二少奶奶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刚去了。一个鲜活的人就这么走了,蕴华沉默一瞬,“是我连累了她。”
“母亲,我的司机和黄四都怎么样了?”其实已大概有数,朦胧中看到穆青梵的表情,幽幽叹道:“又是两条人命。”
“先别管其他的了,他们的丧事都交由我处理。孩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只是胳膊脱臼处还在疼,大脑充血引发的耳鸣和晕眩也让她无法过多言语,骨头散了架似的,很快又沉沉睡去。
她发起了高烧,昏睡期间探望的人络绎不绝。恍惚中只记得白芍、小樱、蕊香和玉竹都曾在她床头抹泪,哭得极为伤心,隐约提到叶香。梅小姐来过,就连刚生完孩子没几天的馨来也都来了,蕴华半睡半醒间说了句都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又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薛希来坐在她的床边,正静静地看着她。
夜风轻柔,吹拂着病房里素色的窗帘不停起落,他就坐在昏黄的灯光里,身后是灯光无法穿透的团团黑影,青青密密的胡茬,长衫落拓,眼中蕴藏的绵渺深情,入了画一般隽永。
蕴华轻抚着他左臂长衫下的伤口。
“还疼吗?”
“没事了。”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来。
“以后再别了。”再也不要说拿你的命替我的话,如果你我注定只能活一个,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
“只要你没事。”
两个声音又再次重叠。
蕴华笑着哭,薛希来不笑,“事情都过去了……济华想等你彻底康复再走,我说学业不能再耽搁,让他跟随孟澜去上海了。暑假的时候再回来看你。父亲这两天也启程去上海,让你安心休养,那边的事都有他处理。”
“嗯。”
“这次多亏有孟澜和文白帮忙,将来有机会一定郑重谢他二人。”
蕴华还是说嗯。
“那么,你别哭了。”薛希来轻轻地说。
蕴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多少年没哭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不敢回忆两人共历的那段生死。当他说拿他的命替她时,她真恨,恨自己还活着,成为别人要挟他的工具。
“大哥。”
“嗯。”
“明臻。”
“嗯,我在。”
她病中的声音没有往昔清脆,多了分婉柔,就这么一直叫他,他一直答应着,许久许久的,声音低低的,直到他以为她又睡着了,给她床头放一杯温水,反复掖好被角,才起身离去。
医生说她长期忙碌加上这次生病,需要一段时间静心休养。
转身的一瞬间,忽然又听到她低声的呓语,“我以为你死了。”
“睡吧。”他说,“你还在,我不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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