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仙居再遇故旧,除奸贼陡升变故(1)(2/2)
馨来一个没忍住,破涕为笑。
几人一同来到院中梧桐树下,正逢薛凤来从外边回来,他显然也已知道里边的事,见面就劝馨来,“还真搬出去呐,一家人偶尔拌拌嘴,有什么的,难道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说出去别人都笑话。跟我回去吧?”
馨来冷笑道:“我可不敢。回家才住几天就有人嫌我,我有手有脚的不受窝囊气。”
薛凤来看劝不动她,只好给蕴华作揖,“那就烦请大嫂替我照顾馨来几天。”
“馨来是我妹妹,那是当然。”蕴华实在不愿意与眼前这位给日本人为虎作伥、齐家不济的人说话,拉着馨来就走,回她们那边吃饭。薛凤来径直来到二少奶奶屋里,外边的宾客快到了,她已然换好衣服,见薛凤来恶狠狠地甩帘子进来,一怔,旋即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换衣服,今天商会里好几位长辈要来,要不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平日里请也请不到的。”
他们特高科刺探情报、拉拢商界政界无事不做,可她以为这样他就非她不可,处处依赖仰仗她们何家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在这家里安生些,别找我妹妹麻烦。”与老太太、二太太抬杠他不管,反正人是她们找回来的,自作自受去吧。馨来却无辜,自己的妹妹可以不听自己的话,却不能任由别人搓圆捏扁。
“你说什么我不懂,谁给馨来不痛快?”
薛凤来冷笑道:“这家里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你连我在夏菊屋里吃什么宵夜都一清二楚不是么?别以为你身后有谁谁谁就猖狂!”说罢也没留个好脸色,依旧甩帘子出去。
二少奶奶追出去,见他身影一转消失在西厢房门后。屋里亮了灯,映在窗户玻璃上的两个身形清清楚楚,夏菊清脆得意的笑声随即传出来,赤裸裸的宣告示威,剜着她的心头滴血不停。
天一冷,涮锅子就成了必备品。热呼呼的汤锅摆上来,羊肉片、肥牛片、鱼片、鸡肉、山菌、豆腐、乃至大白菜、土豆片,全凭所爱,吃完暖洋洋的一身通泰,甭提多舒服。天大的事蕴华都要吃饭的,何况还不是个事儿,馨来郁闷,见她一口接一口吃的香,就更郁闷,“我都这样儿了,你倒吃得欢快,到底你有没有心?”
“要不然呢?”蕴华给她涮鱼丸和虾肉丸子,“我不是给你出过气了?“
“还是家大业大好,”馨来叹道,“那几样东西不论哪个都值半辆小汽车,你随手就拿来送人,也难怪二少奶奶呕血。”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如今局面不靖,凭你再稀罕的古玩也不值钱。”蕴华幽幽叹口气,放下筷子,“要真是富甲天下就好了,我可以买飞机坦克大炮甚至造航母,编练一支旷世劲旅,把日本人打回东京去,省得看他们四处嚣张放肆。”
她的烦恼,从来不在妇道人家鸡毛蒜皮的拌嘴,相比之下,馨来忽然真切明白她说多大点儿事呢你就哭,国难家仇比起来,那些确实不算事儿。
话题有些沉重,蕴华不想当着婆婆和白芍、玉竹几个的面儿谈,于是笑说:“姑奶奶如还不解恨,明天我再来狠的?”
“怎么个狠法儿?”
“阴谋我不稀罕,阳谋还行——我让王先生将她吊起来关一夜?”
大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馨来开始一点一点消灭那碗鱼虾丸子,蕴华让白芍、玉竹收拾她榴园的东厢房。屋子一直空置,里面的家具器皿却是现成,临时布置起来也不麻烦,无非是床褥帐幔之类,“再去我那边找个百子嬉戏的瓶子来摆摆,让咱们姑奶奶看着喜气。”蕴华如是吩咐白芍。
馨来虽在东厢住下,看房子却更勤了,可惜总有不称心的地方,要么格局采光不好,要么交通不便,蕴华陪她一连相看了几天。这天傍晚恰好来到前门大街外打磨厂儿附近,两人都已饥肠辘辘。一边是鲜鱼口东南拐角的会仙居,反方向就是都一处,两家各有特色招牌。当年就读贝满女中,两人曾借口社团有活动放学后偷跑去吃,往往是人才到前门大街外,馋虫便不可自抑,享受完一顿美味,意犹未尽还不想回家,把当天广告牌中各处戏园子的戏报挨个品评,再逛一趟前门大街迤东的糖果市才心满意足。
蕴华问:“还是老规矩?”都一处的炸三角儿,馄饨皮儿似的三角皮儿,其薄如纸,两边粘牢,把馅儿塞满,再用馅儿的油水将第三边也粘上,现炸现吃,说不出的酥香。再配上一碟马兰肉,两碗黄豆浆,就是玉皇大帝也拆不散的完美组合。
馨来却变了,“忽然很想吃会仙居的炒肝儿和牛眼儿包子,攒馅儿的。”
炒肝儿是煮烂的猪大肠,加上猪肝片儿,用黑乎乎的酱油和绿豆淀粉勾芡汁儿,撒上蒜米沫儿。老北平吃不起正经猪肉才去将就猪下水,炒肝儿卖相不好,吃法更粗鲁,不用筷子不用勺,直接用手端着碗喝。但馨来想吃,蕴华也就舍命陪君子,天大地大,你肚子里那一位最大,她笑说。
“还别不愿意,兴许还轮不上你呢。”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馨来说。果然,会仙居在小楼里,浅窄的门脸,只有一张桌子四个座位,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坐在其中。
小伙计出来招呼,“两位太太来得不巧,已经满了,要不您逛会儿再来?”
蕴华笑道:“得,姑奶奶,不是我不奉陪,此乃天意。”
馨来也无可奈何,里边那人闻言回过头笑道:“蕴华,杨太太!”
又是周畅卿。看来馨来今天的炒肝儿是有着落了。
一盘六个的牛眼儿包子,羊肉白菜、猪肉韭菜和攒馅儿的各占两个,一碗不浓不稀汁色如琥珀的炒肝儿就着,拿着包子蘸汁儿吃。蕴华看馨来吃得香,又多叫了两盘包子和一份芝麻酱烧饼。周畅卿就笑她,“你自己怎么不吃?”
馨来说:“周先生不知道我家大嫂,惯爱操心,非得把别人都打点清楚了,才想到她自个儿。”
“行了你,别贫。”蕴华说,“听说孟澜在北平,本想着过几天下帖子请的,正好今天遇着,我有事请教。”
周畅卿笑柔柔地,“好,我一定知无不言。你先吃,馄饨要凉了。”
郎有浓情妾无意,名分已定怎么了局,馨来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悄悄往角落挪一挪减少存在感。忽然又觉得自己同情周畅卿对不住大哥,那心心念念的美味炒肝儿含在嘴里也无甚滋味了。
蕴华吃罢,早有手帕递到她跟前,到底还是自己的手更快,取了自己的细细擦嘴。周畅卿笑容不减,老朋友老熟人似的,一点儿不尴尬。
“前些年密屯了些黄金,最近想着分批提取出来,趁美元现在便宜都换成美元。美国新上任的罗斯福总统推出一些列改革,我很看好,料定三两年内美国必第一个走出经济危机。因此我觉得在美国现在成立一支基金投资当地产业,时机难得。只是父亲与我对那边的情况都不熟悉,听说孟澜在那边认识不少人,可否为我指点迷津?”
周畅卿一口答应,“我让熟悉情况的陶经理先准备准备,过几天上门拜访,再与你详谈可好?”
那当然好,蕴华笑语盈盈,才欲问他一个外乡人怎么找到这犄角旮旯的小饭馆儿,长信从外边急匆匆跑进来,悄悄耳语片刻,蕴华急问:“伤得重吗?怎么不送医院?”
周畅卿蹙眉,“谁受伤了?”
※※※※※※※※※※※※※※※※※※※※
大家多帮忙打分、留言啊,谢谢:)
请访问最新地址www.83k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