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羽翼蒋妈被除,得机遇夏菊进府(1)(2/2)
她女儿夏菊到胡妈妈跟前轻轻地弯了弯腰,声音倒清脆,“胡妈妈好。”
这女孩子眼角眉梢上翘,俱带着说不出的媚态,胡妈妈从心里就说不上喜欢。她将陈淑碧带大,见惯了大家闺秀,心里喜欢的也是端庄典雅的孩子,如婉华一般;近些年外边嚷嚷女权,女学生们都欣赏独立,见多了也能接受,再有一个坚强能干的蕴华比着,她对新女性就也不抵触了。只是眼前这姑娘,让她想起原来陈家那些兴风作浪的姨太太。
“这是夏菊?可比去年又大了好些。”
“可不是么,村里像她这么大的有些都已经开始说亲了。所以我想着,”郑婆子自己先嘿嘿地笑上两声,又伸脖子瞅上房,“求太太,这次回去时让她跟着,长见识不说,跟在府里打打杂,将来说出去在城里大户人家里呆过两年,也更能往好一点儿的人家上说。”
胡妈妈拿眼睛刮她,“太太病着,今天又奔波一天,吃了药才躺下。连少爷、小姐都不敢烦她,你想要见太太,得过几天。”
“唉,唉,过几天,过几天也使得。您老人家慢走。”郑婆子对着胡妈妈的背影不住的哈腰,夏菊想着刚才胡妈妈看自家的眼神,不耐烦,“行了,都走远了。”
郑婆子转身就来气,“你平时不是挺能说?怎么见了她你就不说了?我可告诉你了,这胡妈妈是太太跟前第一人,得她一句话,你这事儿就能成。”
夏菊撇嘴,天寒地冻的,搓着手跺着脚,拽着她妈往后门上走,“都求了她两年了,人家要愿意早就开腔了,何苦等到现在?也不知道换个人试试!”
胡妈妈确实不愿意。前两年清明老爷太太过来扫墓,郑婆子就求过,胡妈妈却几次都瞒了下来。她和陈淑碧名为主仆,更多的有母女情分在里边,且胡妈妈自认无私,私自拿主意全为陈淑碧好,并不亏心。这家人仗着太太欠他们的情分,种子发霉了来求,屋子塌了来求,孩子想要读书来求,儿子娶不上媳妇也来求,现而今又打起女儿的主意。都似这般,天大的情分也磨没了。他们夏家给穆家看坟不假,可穆家另一半的山头给他们耕种,山上一年下来野物、笋子、山珍连同山后边河里的河鲜,穆家从未跟他们要过。偶有两年说掐了头一拨送来,太太还多折了银子送回去。老爷、太太不管农事,可他们日子过得怎样自家心里明白,比上不大地主,可比一般佃农强太多了。还不知足呢!
郑婆子被女儿撩起了火气,“换个人?换谁去?告诉你吧,家里的钱都给你哥娶媳妇用了,你若能到府里做个帮佣,每个月怎么也有两块钱吧?听说逢年过节、小少爷、小姐的生日还有赏,两年下来怎么也有四十块——好家伙,村西头王秀才嫁女儿,嫁妆也没这么多!你再看看蕊香、叶香两个,比你大不了几岁,吃的什么穿的什么?听说一季两套新衣服,顿顿鸡鸭鱼肉挑着吃,那要折成银子,又该是多少?要能进去,大造化了!”
郑婆子自来能算,夏菊见惯了她脱了鞋子往炕上一坐,上下嘴皮一合,噼里啪啦地跟村里边杂货店掌柜打算盘似的。她耳朵里起茧,扭身快走,郑婆子却越说越来气,撵上来就拍她,“谁叫你走了!”啪啪两下打在身上,夏菊瞪她,“干什么!我就这一身新袄子,弄坏了你又得掏钱重做!”
许是她们弄出了声响,后门门房上刘妈提了煤油灯出来晃,“谁在那里?”
“是我啊,大姐姐。”
“该家去了吧?”刘妈认出人来,她家长年在此替东家看房子,和夏家很熟,“这么晚了太太、小姐、少爷都睡了。”
这话倒像晴天霹雳,一语点醒了郑婆子。对了,还有小姐、少爷呢,这也能使使劲儿。出了后门,接着跟夏菊叨叨,“二小姐是个能干的,你没看她站在院子中央分派人干活儿那麻利儿劲儿?啧啧,你躲什么,”拽着夏菊,“我到厨房听她们一说,小小年纪就能帮太太看账本,有时候都不用算盘,兴许再过两年帐房师爷都赶不上她了——这般厉害,凑到她跟前,不行,不行。大小姐说话轻声细语,她们说啊从来就没大声过,对,你赶明儿就往她跟前亮亮相。”
夏菊进了她那屋脱了鞋子倒炕上就睡,郑婆子见女儿不吭声,以为她听明白了,回去盘算一夜,天不亮就把女儿叫起来。
窗透初晓,金色的剪影洒在水墨字画白绫帐子外。蕴华醒来一看,暗叫坏了,披了毛衣钻出帐子,还好婉华已经坐定在四方桌旁用小镊子挑燕窝的细杂毛。姐妹俩吃的燕窝是蕊香等人收拾的,陈淑碧吃的却是两个女儿亲手挑的,这是孝心,纵然耗时费眼也无人敢劝。
“我还怕我睡过了头,误了妈妈吃燕窝的时辰。”
“昨晚临睡前我不是说了让你放心睡,有我呢。你呀,说起土匪来手舞足蹈半天都不睡,我都困极了。”
迎着晨光看婉华,光洁的额头和柔和的下颚,一圈一圈的光晕都是圣洁的光芒。蕴华哈哈两声,过去搂她要亲。“小美人。。。。。。” 婉华一蹙眉,“别闹!快洗漱去。”
她洗漱毕,换上一条湖水绿撒花包金边的裙袄、照着婉华的打扮也带了比目玫瑰珮过来,蕊香给她递上一对玫瑰金镶碧玺的手镯,蕴华嫌戴这个妨碍写字,不要。叶香已经摆上蒸好的燕窝,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天才蒙蒙亮,我听见里边的声响只当是有贼——咱们家厨房里的大娘也没有这么早起的,在厨房门外边儿也不敢说话,就听见里面郑大娘排揎她女儿,说什么咱们家小姐是个善人,再不好好干握紧机会,就应了村后边王大傻子的婚事,那头给的聘礼也足。还说什么她哥哥前儿娶了媳妇,等将来小娃娃落地房子就不够住了,要是能到我们府里来,攒下嫁妆不说,哥哥盖房子还能帮衬着点儿。”
婉华不说话,她一向安静,给陈淑碧抄佛经挑燕窝一坐能坐半天,风吹雨打不动。蕴华去揭了其中一个炖盅的盖子,用银勺子一勺勺翻动,“今天的燕窝挑的不错,一根细毛都没有。”送到婉华嘴边,“诺,你辛苦了,先吃吧。”
“我不饿,你先吃。”
“那我也不吃,等着你一起。”蕴华说。
叶香又说:“二小姐看今天的燕窝挑的好,那是郑大娘的女儿夏菊挑的。我看郑大娘把夏菊拉到咱们厨房里来找活儿干,厨房里的事情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敢耍赖指使别人去?让胡妈妈瞧见了怎么说?那夏菊被她妈妈拉着赖在厨房里不上不下的怪可怜,我就让她给小姐挑燕窝。她干活也仔细。”
“好了好了,大早上就属你最闹。分明是偷懒,到你嘴里还变成做好事了。看我忙着也不知道过来帮忙!”蕊香在开箱子找一副阿弥陀佛的画像,那是十一月十七阿弥陀佛圣诞日陈淑碧要挂的东西。叶香帮她把十来副画轴一一展开,按蕊香所说是暗红色卷轴的找出来,又给蕴华过目,这又卷起来拿绢布包好放在明处,“我这真不是偷懒,二小姐知道的,这叫。。。。。。”
“日行一善。”蕴华笑了说。
她们姐们俩到别院来,功课是不能落下的,每天临摹五张大字,还有数学作业和美术作品,英文书写和朗读,兼之十一月是无量佛的圣诞,还要替陈淑碧抄写《阿弥陀经》和《无量寿经》,加上薛希来两兄弟在此,陈氏说二人要多跟表兄学习,每天还去听新诗赏析,竟比往日上学时还要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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