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2/2）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小植咬唇，“是真的。他给了我药，就离开了。”

孙悟空审视着他的神色。

“那副药在哪？”

“……请跟我来吧。”

仿佛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很久……分不清时间也分不清空间……大概过了很久很久后……眼前出现了一道光芒，她努力的朝着光芒的来源挣扎游去……

善美睁开眼。

入眼是蔚蓝的天空，一丝云也没有。像一整块澄澈透明的水晶。

她撑着手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袭白纱裙，身下是蔓延无边的白色花海，看不见尽头。风中也仿佛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静谧的像一首诗。

一个人从花海的另一头走来，身着白色的礼服，手捧一束白色的花。

“陈善美，找到你了。”

孙悟空随小植来到他家。

陈旧的小屋中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有些昏暗，似是许久未换。

屋子很小，只有两件房间，从里面的房间传来了几声咳嗽声。

“小植”里屋的人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问。

“是我，妈妈。”小植应声道，他对孙悟空低头说了声稍等，便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屋里。

“妈妈，你该喝药了。”

“小植，有客人来了吗？”

女子的声音略带憔悴。

“打扰了。”孙悟空靠在门边，“我想看一眼药。”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撒谎。那就只能从药粉下手，追溯这个气息的源头。

女子不解的看着儿子。小植冲妈妈安慰的笑了笑，把药端给孙悟空。“马上就好了，妈妈。”

孙悟空端起药碗闻了闻。

“这里面有善美姐姐的血吗？”

小植看着他。

“没有。”孙悟空放下药。

“那善美姐姐的血……”小植神色怔怔。

“本就不可能在这里。”语毕，人已消失。

“孙悟空”

善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我。”他朝她温和的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来。“你喜欢这里吗”

善美偏头看着他。

“这里很好。”

他看着远处，花海与天空交集之处。

“你想永远在这里吗？”

“不想。”善美说，“因为你不是我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

“孙悟空”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被看出来了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善美心道：他说话从来不会不看我的眼睛……

“……不关你的事。”善美拖着裙子站起来，直直的看着这个人。

“你是谁”

“我是谁，你这个低贱的莲花妖还不配知道。”

他扬唇微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是你，让小植拿走了我的血”善美思索片刻，反应过来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人倒不是很愚蠢。”他从花海中站起来，手在空中一挥而过，眼前的花海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数不清的藤蔓盘根接错，数不清的棺木悬挂其中，被藤蔓层层叠叠的缠绕着，密不透风。

“这些……是什么……”善美看到眼前的一幕，攥紧了手指。

“死去的灵魂。”那个人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我的祭品。”

死去的灵魂……灵魂消失就会失去意识………如果长时间回不到身体，灵魂就会消散灭亡，身体也会日渐衰弱直至死亡……

“你就是那个恶鬼！”善美恍然大悟。

话音刚落，她的脖颈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只是一瞬间，剧烈的疼痛感侵袭了她的身体。

血液顺着被气刃划开的口子缓缓的渗出来。

“竟然把我说成那种东西。”冰冷的口气，仿佛空气里都结了冰。

善美捂住了自己的伤口，血从指缝里泪泪流出。

“所以……我也会变成你的养料。”

“你留着有别的用处。”那人转过头朝她笑了笑。

明明是他的脸，却完全是不一样的气息。

“你，难道是想……”善美忽然想到什么，闭口不言。

“你猜的没错。只要他答应我一件很简单的事。你就不会死。”

那人大大方方承认。

所以……自己还是让他陷入了这样的处境……

明明不想成为他的弱点，他的负担……

该怎么逃脱这里……

6

寂静的黑暗，到处都是缠绕的藤蔓。找不到出口。

虽然通过药粉上的气息找到了那个人的所在之处……但是陈善美究竟在哪里……

“我们在哪里？”小植问走在前面的男人。

“你怎么跟来了？”孙悟空诧异的回头。

小植垂下头。

“因为善美姐姐都是因为我……”

孙悟空叹气。

“走吧。”

路的两边全是扭动的，粗如手腕的藤蔓，带着尖刺，但始终不敢往路中间靠近——因为只要走进一寸就会被烧成灰烬。

孙悟空手中的三昧真火在黑暗中照出了一条道路。

小植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你见过那个人吗。”孙悟空问身后的男孩。

“没有……他的真面目我没有见过。”

小植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他的神色。

“算了。”孙悟空不再说什么。

仿佛在走了那么久之后……眼前出现了一线光。

从光明中，走出来一个女子。

身穿长长的白色纱裙，长发披至肩前，神色柔和，步履轻盈的走来。

“孙悟空，你终于来找我了。”

她朝他奔跑过去，但，在投入他怀抱前，被他伸手挡住。

“你是谁

孙悟空冷冷的看着她。

“你不是她。”

“不愧是齐天大圣。”她微微一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善美从来不会对我投怀送抱。”孙悟空像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用她的脸笑，你笑起来跟她完全不一样，很难看。”孙悟空很直接的说。

“陈善美”的脸色僵了一下。

“不是我想用她的脸。而是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个样子。”

“你……”孙悟空愣了片刻，“混沌？”

即便他拥有火眼金睛，依然无法看见它的真身……因为他是“最初的混沌”——原本就没有实体，于是可以在任何人眼中化为他最想见到的人……

“齐天大圣，好久不见。”她弯起嘴角，诡异的一笑。

“为什么要带走她的灵魂。”

孙悟空质问。

“不带她来，怎么能请到你？”她淡淡的说，“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说话。”

一挥手，平地里出现了一套桌椅茶具。混沌执起茶壶往杯子里倒茶。

“你的目的是什么”

孙悟空冷冷的看着她。

“也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直入主题吧。”混沌放下茶壶。“齐天大圣孙悟空，我希望你协助我，让人间重组。”

“你……想要毁灭人间重来？”孙悟空愣住了。

混沌微微闭眼，点头。

“对。”

“我拒绝。”

她瞬间变了脸色。

“人间已经乱成了这样，恶鬼横行，说到底不不过是人心中的恶念衍生出来的。”混沌语气冷冰冰的说，“人界早已不是当初造出的模样了。这样的人间，乌烟瘴气，面目全非。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人间不是你说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孙悟空说，“人类也不全是你说的那样。”

混沌睁大了眼睛。

“齐天大圣……你变了。明明……是最强大而冷漠的妖怪……对人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因为陈善美”

“不止是因为她。”孙悟空静静的看着她，“人间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人界虽然有你创造的一部分，但不是你想毁灭就毁灭的。”

“不，很糟糕！非常糟糕！一切都必须重来，重来！”混沌几乎是尖叫一般道，“你必须帮我！否则她的灵魂就会永远被囚禁在这里。即使是妖，没有灵魂也必死无疑！”

孙悟空的眼神变得十分冰冷。

“如果她死了，你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是这样你也救不了她。”混沌毫不在意的笑着，“除非你和我合作。”

“孙悟空，不要答应他！”

他回过头，愣愣的看着那个努力的用手掰开密密麻麻的藤蔓朝他跑来的，满身血污的女人——他最最珍重的人。

“陈善美……”

“她的命掌握在你手里。”混沌忽然出现在善美身后，藤蔓缠上了善美的脖子。

“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放掉她。你大可以和她回家团聚，离开人间。”

善美无法说话，只是坚定的朝孙悟空摇头。

“我答应你。”孙悟空说。“放了她。”

善美感到脖子上那股尖锐的压迫感变轻了。但是一转眼，那股疼痛又变得剧烈。

“立契约。”混沌一边加重了气刃的力道一边说，“我不相信你。”

“好。立契约。”看到善美颈上的伤痕，孙悟空心急如焚，眼神也愈加冰冷。但眼下却只能受制于人。

不……不行……

善美努力的想要发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招！”一块石子从混沌身后飞来，穿过了混沌的身体。

“哪里来的小虫子”混沌转身。

“趁现在！”小植朝孙悟空喊道。

一道火焰平地而起，围成了一个环将混沌包围在其中。

“孙悟空，你不想要她的命了吗？”混沌尖叫起来，孙悟空冷笑。

“你确定你抱着的是她吗？”

“什么？！”

被混沌用气刃压制住的善美，忽然之间就化为了一地散落的藤蔓，四散飘去。

“什么时候……”混沌大惊失色，转眼火焰就腾空而起，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片黑暗。

“孙悟空，我是不会被消灭的！”混沌尖叫道，“人类是邪恶的！他们已经破坏了这个人间……即使现在不重组……未来，也一定会在某一天被毁灭掉……”

“人类是怎样的我管不着。但即使你是造物的一部分，也没有资格去随意的否定这一切。”孙悟空手中的火光愈发强盛，烈焰从手心蔓延到了全身，赤色的火光熊熊燃烧，仿佛要吞灭一切。

“你杀不死我……谁也无法杀死我……”混沌在火中厉声尖叫，一股黑烟腾起，火光瞬间暗了下去，眼看着混沌就要从火中逃脱，但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风，火势又顺风而涨，颜色也染上了奇诡的蓝色，熊熊烈焰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都烧的扭曲变形。

火焰中的混沌痛苦的挣扎，哀求，凄厉的惨叫声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

孙悟空只是平静的看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火焰熄灭后，只余一地残灰。

一切都结束了。

孙悟空看也不去看一眼那些黑灰，只是小心翼翼的将那些飘散的藤蔓收集起来。

那些藤蔓在他手中又融合在一起，渐渐变成了善美的样子——其实这就是善美，只是为了迷惑混沌，孙悟空用化形术将她暂时变成了藤蔓。

“抱歉。”他俯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才找到你。”

善美睁开眼睛，朝他一笑，伸手抚摸他的脸庞。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混沌的灭亡也让他的法术失去了效力，缠绕的藤蔓消失了，悬空的棺木被打开，囚禁其中的灵魂也都回到了人间他们本来的身体。黑暗被驱散了，露出了这里原本的样貌——一口干枯的深井。阳光从头上照下来，洒在张满了苔藓的井壁上。

混沌消失后，天界派来了人处理混沌留下的后续问题，包括清理混沌的老巢。

善美因为本体不在这里，灵魂在外飘荡太久，陷入了休眠状态。

孙悟空抱着沉睡的她的灵魂，准备离开。

“不等天界的人来吗？”小植在他背后道。

“你自己收拾一下不就行了？还要派别人来”孙悟空头也不回答到。

小植笑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我的火焰被压制了。是你重新点燃了火。如果这样我都没发现未免太愚蠢了吧。”孙悟空回头，“但是我不会感谢你——就是你放出消息让那家伙知道陈善美的存在的吧。”

一个被封印了几万年的家伙怎么可能对他的事情……他的软肋知道的如此清楚。

小植伸出手——一道风从他掌中盘旋而起，吹散了火焰。

他大笑:“你还是老样子，孙悟空。”

“你也没变啊。依然是那么阴险狡诈，二郎神。”

悟空冷哼了一声。

“我的确放出了消息。”二郎神气定神闲的说，“我奉天街之命来收服混沌，奈何却缺少助力。为了完成差事，不得以而为之罢了。”

“你倒是挺清楚我的软肋。”孙悟空恶狠狠的踩了一脚藤蔓泄愤。

“我不确定。”二郎神微笑，“再者，我也想看看你是否真如天界所说那般，已经有了致命的弱点。”

孙悟空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人，轻声叹息。

“如你所愿。”

二郎神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相识几万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如此珍惜一个人……毫不掩饰。看来，传闻所言不虚……

“你真的变了。”

“过奖。”

因为事件的解决，菩提祖师心头的大患也解决了，本想要孙悟空去天界述职，都被那只猴子以照顾病重家属为由拒绝了……天界这回倒是大方，给了许多东西作为回报，但他什么都没要。

“悟空，这些酒你都不要”菩提祖师纳闷。

“不需要。”某人很直接的拒绝。

“那你要什么？”

“让我安安心心的和陈善美度过一个月吧。别来烦我。”

“……”

“你要不要去见见二郎神”菩提忽然想起一事，“毕竟，你也算是帮了他大忙。”

“见过了。”孙悟空淡淡的说。

“！什么时候见过了我怎么不知道∑(дlll)”

“你又知道过些什么”说完便幻影移形消失了。

“……”（觉得自己迟早被这个徒弟气到心肌梗塞）

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消失了，久违的阳光出现在街头，经过雨水冲刷的空气干干净，树枝上重新萌出了新叶，雀鸟在枝叶间啼鸣。

隐藏在小巷深处的庭院，绿树环绕。

阳光从云层后照进来，穿过窗玻璃照进室内。女子静静地坐在床头翻着一本书，一个孩子趴在她身边，还没醒。小手紧紧的握着妈妈的裙子。

“陈善美！这家伙又跑来和你睡了！”孙悟空一回来就把小谦从被子里拎起来。

“冷……”小谦还没醒，但是从被子里出来，本能的感觉冷。

“孙悟空，他冷……你快把他放下来_”善美放下书，无奈。

“冷就回去睡。”说完便把小谦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善美：……

现在又变成了两个人的空间了。

孙悟空取代了小谦的位置坐在善美身边……

善美看了一会儿书就看不下去了——因为某人直勾勾的视线让她实在没法无视……

“孙悟空，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别老看着我吗？(°ー°〃)”

悟空看着她的眼睛微笑。

“我在做自己的事情啊。”

善美郁结。

“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在很认真的看你啊。陈善美，你真好看。”某人说起这种话来完全没有一点负担……

他说的自然而然，她却听的满脸通红。

“孙悟空，你别耍花招。”

“为什么不可以？明明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w)”

（所以把小谦都搬走了吗）

“……”

因为某人在，善美的书是肯定看不进去了……

似乎每次经过劫难，他都会特别的腻着她。

因为她还在恢复，所以他不敢放肆。只是捧着她的脸，浅浅的吻她，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那样小心而轻柔。善美仰起脸，完全的接受了他的吻，感受着她此生最亲近的人给她带来的温暖……

一番缠绵过后，他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

善美在他怀里有些急促的呼吸，经过润泽的唇闪烁着微微的水光，如粉红透明的果冻——十分诱人……

他别过头，松松的搂着她，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

善美其实很喜欢他孩子气的一面。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像哄小谦一样哄他：“好孩子，乖啊。”

孙悟空的身体僵了一下。

“陈善美，你犯规了。”他抓住她的手。

善美不解的看着他。

“你再摸我就要忍不住了。”某人很直接的说到。

善美愣了一下，( w)？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脸瞬间变得绯红，吓得直接躲回了被子里。

孙悟空：……（玩笑开过头了吗……不过也不完全是开玩笑……她再继续摸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扑倒她……（￣～￣））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他。

“孙悟空，你不喜欢人类，是因为在你看来……人类真的很糟糕吗？”

他没有回答。

她好奇的探出头，想看看他的表情。

却没想到一钻出被子，正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眼睛。

她想重新钻回去，却被他伸手拦住。

“不准躲。”

她呆呆看着他，像一只回不了树洞而不知所措的小松鼠。

这种神情真的很犯规……

他终是忍不住，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眼睛。

“笨蛋陈善美。”

她不服气的睁眼看着他。

“我以前是不喜欢人类，现在也说不上多喜欢。”他语气平淡的说。

她听到后，神情有些难过。

他心中暗叹——果然，即使已经变成了妖怪，以人类的身份活了几十年的她，依然是将自己看做人类的一部分的吧。

“但是，遇到你，我发现人类也没有那么糟糕。”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人类也不是一概而论的。陈善美，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果然，一切都瞒不住他。

“我从他的视角看到了……被人类破坏的世界……”善美语气艰涩，“人类的确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也不在乎别的物种的生命……”

“你是这样的吗？”孙悟空轻声问。

善美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愧疚。”孙悟空叹气。

“我，虽然现在是妖，以前也是人类啊。”善美说。“人类的恶行，真的会毁灭人类吗？”

孙悟空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不知道。但是，人类之中有行恶之人，亦有行善之人。或许是恶行毁掉人间，也或许是善行救了这个世界。”

“你很勇敢，陈善美。”他低头，和她额头相抵。“是你让我相信人类也有很好的一面。”

“孙悟空……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相信人类。谢谢你……爱我。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的距离。

他眼中的深情，与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柔，全部都展露无遗。

阳光如轻纱般洒落窗台，屋外，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种子，在墙角扎根，沿着墙悄悄的往上爬，在窗口开出美丽的花。

即使是阴暗的角落，依然有花朵灿烂的开放。

他曾经从不相信人类……没错。他是被她改变了。她的勇敢。她的善良。她的慈悲心……他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被她的灵魂吸引。

再也无法离开。

※※※※※※※※※※※※※※※※※※※※

有情节的故事好难写t^t

再次佩服dd。要写的符合人物性格又要情节深刻……臣妾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