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寒林风雪任摧残(2/2)
风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剩了落泪。开始还朝秦正杰处瞧,后来见全没了指望,干脆合上眼,众人几乎以为她是昏了过去。
待李拒将调了醋的浓墨描在风儿额上,骤然的剧痛让风儿登时睁大了双眼,眼中泪水更是扑簌簌地滚下来,偏偏既不能挣扎又不能出声,只恨恨瞪着手里仍拈了笔瞧着自己的李拒。突然间风儿眼光一滞,双目反插上去,当真是昏了过去。
李拒见势赶紧放下笔,给风儿解了穴道,又将原本润笔用的一碗凉水泼在她脸上,风儿方渐渐醒转过来。也许是疼得甚是难过,风儿的身子只抖索个不住。
只听得庄可为的声音森然传来:“既然木已成舟,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我看你年纪小,也有可悯之处……”正还要再安抚劝说两句,却见风儿抬了一下头,眼光里似乎有什么瞬时一闪,之后又低下头去。
虽不过是电光石火的刹那,却让庄可为分明记起了一身红衣的慕容汀——那个一身红衣的妖女,一手怀抱幼女,一手猛然将森森剑刃划向脖颈的一刹那,那一双如水的妙目中也是闪出这样一道光,似嘲弄,似怨恨,似轻蔑,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却能一下子烙进人心里,让人在几十年后想起来,仍觉得心惊胆战。庄可为不敢再多想,改为厉声斥道:“我劝你也不必再多费心思,若是你还心存侥幸,也无非是你自己的妄念给你自己招祸而已!”顿了顿,又道,“你若是再要作妖,我便是将你手足筋脉都一一挑断,也要将你送去无相庵出家!”
庄可为发作过后,风儿却一语皆无,似乎仍旧是疼得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正杰只觉得自己是死过了一次,怔怔瞧着眼前的一切,行尸走肉一般地只是端坐不语。强忍着心痛和不忍,只克制着自己要信守承诺,却在心里不知道替芳伊骂了自己几千几万遍,到头来也还是心如刀绞。实在是再也不忍心,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打颤:“风儿……你去罢,出家也未必如你想的那般不堪忍受……这山上,也未必好,只怕还要生出更多祸事……风儿,你去罢,多念念经修修来世的福祉,或许,来世便能有个团圆。”
风儿缓缓抬起头,用右手抖索着掩住额头上字迹,只朝秦正杰瞧了一眼就仍旧垂下眼光,半晌,低着头哑声说了一句:“好,我听话。”突然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又抬头道,“师父,我不要剃头发,死也不要。”
秦正杰见风儿长发散乱,头脸上都湿漉漉的,额上一个铜钱大小的乌黑“佛”字,淌出的血水又给醋墨染做了黑色,沿了水渍枝枝杈杈地淌下来,让风儿憔悴苍白的小脸显得越发狼狈,嘴角上还挂着血痕,一双乌沉沉的眼睛虽是望向自己,却又似乎并没有看见自己,那眼光里空荡荡的,仿佛那躯壳里已然没了魂灵一般。
秦正杰正犹豫如何开口,只听一旁的庄可为怒道:“你做梦!送你去出家,便是要你六根清净,你还要留着头发做什么?难不成还妄图着有人敢再去接了你回来不成?你还是死了心的好!”
风儿仍将空洞洞的眼神望向秦正杰,幽幽说道:“我一早就知道,师父说我娘会来寻我,其实不过是骗我而已。可我就是喜欢听,真的假的我都不在乎。我宁愿相信我终究有一日还能和我娘见上一面,不管是在这世上,还是在幽冥地府。可惜,我到如今就只见过我娘的头发,我想我的头发很像她,所以我舍不得……”
秦正杰忍了又忍,方一声长叹,沉声道:“太师叔,风儿已经肯听话出家,不过是年纪还小,就先让她带发出家罢,等日子久了,她慢慢就能明白太师叔是一番苦心为了她好,到时候自然就想通透了。”看庄可为脸色虽然难看,但并未立刻出言反驳,赶紧朝风儿道,“也罢了,你就先暂时带发出家罢。明日早些动身,辰时之前便去罢,好自珍重。”
风儿被押回锁风轩之后,由李拒、吴天宝看守,除了允许留儿在旁照应,不准任何人来见。
留儿见她蜷缩在床角,始终傻愣愣一动不动,问她疼不疼、饿不饿也都不言语,给她额上上药,她也不动,端了药给她,她便张口,只是一语皆无,只好起身给她收拾东西。
李拒在旁冷声道:“你也坐下歇歇罢,有什么好收拾的?她是去出家,就是从此与尘世再无干系,还有什么俗物要带去人家那佛门清净之地的?她生来就带罪而来,去庵里好好念念经赎赎罪,或许还能修修来生的福,于人于己都是件好事。”
风儿原本一直不动,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突然起身,下地朝门口便跑,连鞋子也不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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