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流光悬悬寥莫愁(2/2)
原来我娘真的就是林芳伊。
我再也不是没娘的野娃子了。
每每一想到此,我都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变得异常的柔软,让自己的思念抚摸上去,就会说不出的熨帖。纵然是无法亲眼见到我日思夜盼的娘亲,可听师父讲起她,我也会觉得我跟我娘之间的距离便又近了些许。
早晚有一天,我能见到她。哪怕只见一面也好。
为了能听师父讲起我娘,我什么都可以忍受。每日里四、五碗汤药,不管味道如何怪异难以下咽,我咬咬牙也都吃下去。师父让我吃饭,我就乖乖吃饭,哪怕咽下去之后堵在心口里翻腾欲呕;师父让我睡觉,我便乖乖睡觉,哪怕每每睡不多时便会咳嗽着在胸口里撕裂的疼痛中醒来。甚至伤处疼痛起来,我唯恐师父会厌烦我哭泣,都只是咬住被角苦苦隐忍也不出一声。
我知道师父是心疼我的,因为他会握着我的手,不住安慰我,和我初来九离山的那一年很像。可惜,那时候我只觉得心安理得,如今我却是受宠若惊,也不知下一刻他对我会不会又变成一副冷脸。
我患得患失地巴望着眼前的日子能再长一些,又诚惶诚恐地盼望着娘真的能来看我。所有的苦痛艰难我都能忍受,我只怕没有人疼爱我。
想起我知道了娘亲,而如今还有师父疼我,如此算来,这番苦头倒也算不得白吃,只怕还让我赚了些便宜——每每想到此处,我都觉得十分开心。
昨日殷师姐给我的伤处换药之后,师父看我一直听话忍疼不曾哭闹,竟然将我娘旧日用过的一个青瓷素刻萱草纹的胭脂扣盒送给我。我不料想自己还能得到我娘的东西,只觉得离她又近了一分。想来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珍贵的宝贝,只可恨这该死的身子做疼也就罢了,偏又如同散了架一般,让我动弹不得,否则我必定是要连翻十几个筋斗才罢。
我根本不在意手掌心里的伤口,将这扣盒紧紧握在手中,一刻也舍不得松开,只怕它会消失不见,连睡觉都将它贴肉捂在怀里,梦里都能觉出它有暖暖的温度。
早上醒来的时候,师父说他有要事要出去,我心中顿觉失落,可又不敢痴缠,唯恐惹恼了他,只好强忍住心里的难过。可眼见师父转身出屋而去,我只觉得他这一去,就会同数年前一样,突然间就再不疼爱我。一想到再一次被捧在掌心之后又被狠狠丢下,被利刃剜入心口的疼痛便骤然而起,我抓不到一个可以抱住我的臂膀,只好抱住软枕嚎啕大哭起来。
不料我正哭得气促,忽觉得有人抱起我上半截身子,正拿帕子给我擦拭眼泪,耳边传来师父柔和的语声:“师父两三个时辰就回来,风儿乖,快不哭了。”
竟然是师父又转回来哄我!
我一时只疑心自己是在梦中。
可师父却不仅是如此哄我,竟然还从怀中掏出一支旧毛笔来,指着笔杆上刻着极精致的“芳伊”两个小字,告诉我这支笔是我娘当年用过之物,师父说我娘的簪花小楷写得十分好看。
我眼巴巴盼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了师父,可师父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满脸凶相的虬髯大汉,师父还没说话,那凶汉子倒先朝我开了口:“今日还吐血没有?”虽能听得出他抑低了声音,可仍旧是将我吓了一跳,那副哑喉咙里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实在是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师父说他是给我看病的大夫,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像个杀猪的屠户。他哪里是来看病的?我觉得任是谁多看上他几眼,没病的也能吓出病来。所以我师父让我伸出右手、好让这个“屠户”给我诊脉的时候,我躲着说什么也不肯将手腕放在他的脉枕上。
哪料想师父还在耐心哄我,那屠户倒先没了耐性,一伸手就将我的手腕硬拽过去,往秋香色的云锦脉枕上一放,便将三根手指搭在我的寸关尺之上。
我顿时觉得自己是被揪上屠案的待宰羔羊,眼瞧着师父,不甘心地要抽回手臂,眼泪想止也止不住。
那凶汉子瞪着我怒道:“你病了也不能老实点?”然后又朝着师父道,“秦掌门,你这徒弟若是不能静下心来,让我老闵安安稳稳地诊脉,我这趟可就是白来了。”还不待我师父答话,那凶汉子竟然又是一抬手,一把将盖在我身上的薄夹被给揭了开来。
我大惊,还来不及叫出声,自己赤条条的身子已然是无遮无拦地暴露在这陌生的凶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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