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1/2）

入宫贺喜那天，我穿着额娘新做的衣服，特意将手脚上的金镯子都露了出来，金项圈也被炸过，显得黄澄澄的，真真是一派喜庆富贵的模样！玛嬷走远几步观察，然后她露出了微笑，甚是满意地点点头。额娘对自己的“杰作”更是赞不绝口，恨不能让全院子的人都来夸我一番！但显然父亲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于是，额娘便气鼓鼓地拉着我的手出去上马车了。

叶克书、德克新还有弟弟都不乖，所以额娘不带他们。

进了紫禁城，方觉何谓“四四方方”的天，家中虽也有庭院，但毕竟墙没有这么高，虽然我很矮，但只要我站在凳子上，或者是被人抱着，我想我还是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的。但要是在紫禁城里……莫说是如此，只怕就算是有人给我一张梯子，我也没办法吧？我坐在马车里，尽可能地远眺，可无论我把身子挺得多直，我最后所能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一片又一片的红墙琉璃瓦。即便是在白天，却也还是有一种肃杀、凄凉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悄悄地握住了额娘的手，心中是说不出紧张与惶惑。

我偷偷地在心里说：“我以后不要生活在这种地方，太压抑了。”

可额娘却好似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一般地将我揽入怀里，似有似无地拍打着我，似乎是在以此安慰我，我也因此而不再紧张了。

马车在坤宁宫前停下，我与额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陪着另一群人走进了宫殿。我曾以为皇后所居住的地方应当是这世上最华丽的地方之一，可当我走进这里时，我发现我错了，因为这里并不华丽，而是处处都透露着简朴的气息，但简朴并不贫穷，相反，这里的一切都很有制度，一种无形的压力向我扑来，我紧紧地攥住额娘的衣角，让她带着我穿过汹涌的人海。

很奇怪，这里的人都是女人，有些女人穿着华丽，有些女人则穿着简简单单的衫褂，外面再套一层棉衣，比我们家的底下人也差不了太多。这些女人说话的时候都是柔声细语的，根本无人大嚷大叫。额娘领我在一群人中站定，表姐则站在这群人的中间，她的身侧是另一个女人，年纪应当比她大了两岁，线条分明的脸上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一个抱着小婴儿的嬷嬷站在她身旁，嬷嬷的脸上也没笑容，反而是非常地紧张，连逗小婴儿都不敢。

被这气氛感染着，我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了。

不久，表姐便开口道：“好了，今儿的人都来齐了！皇上如今在乾清宫听讲，咱们也不必再等了！”说着便挥挥手，外头便走入了一群蓝衣服的人——我如今已经知道他们是太监了——他们手里仍旧捧着一盘一盘的东西，也仍旧是低着头。他们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桌子上，又有几位嬷嬷走上前来按照规矩为小阿哥进行满月礼。

表姐道：“皇上已经定好小阿哥的名字为‘承瑞’。”

无需表姐解释，我也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好名字，因为“瑞”是“以玉为信”之意，再加上前面的那个“承”字，可知玄烨有多欣喜这个孩子了。

众人听后纷纷行礼，额娘也拉着我盈盈一拜，道：“奴才给阿哥请安。”

表姐抱过承瑞，亲自为他介绍在场的这些人，我也留心听着，可这些人的名字实在是太相似了，不是福晋就是夫人，除了夫家的姓氏、官职不同外，这些女人似乎都是一样的。

介绍过我们，表姐又抱着他认识里头的那些人，我现在才明白她们为何始终与我们保持着距离——她们是玄烨的妃嫔。但由于玄烨刚刚亲政，尚未来得及完善后宫制度，所以这些女人无一例外地都没有得到册封。她们被统一地称呼为“格格”，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她们会得到册封，但无论如何，她们的地位都不会超过表姐。

在所有的仪式都结束后，表姐方命令“礼成，开席”。由于宫里实行两餐制，所以这就算是晚膳了。我跟着额娘坐到一旁的一桌上去，我们的位置并不十分靠前，甚至还略略地有些边缘。额娘兴意阑珊地和同桌之人客套着，我则规规矩矩地坐着，不敢先拿筷子。待表姐执筷、敬酒等一切礼仪都结束后，我方才拿起筷子夹了离我最近的一碟菜的几根菜叶，然后细嚼慢咽地品尝着，尽可能如嬷嬷所教的那般端庄优雅。

其实若周围的人都是我熟识的，那我可能不会守规矩，但周围的这些妇人都是我不认识的！她们一个个的表情“如狼似虎”，言谈举止间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我这还如何能犯错？自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可千万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饭尚吃到一半，却听外头传来一声喊，表姐身边的宫女连忙过去探查，原来不是别的，竟是玄烨要来了！这一屋子的人顿时都放下了筷子，虽说人人期待，但却不闻一声喊，无人因此而乱阵脚。表姐在宫女的搀扶下最先走出屋子，随后是那些妃嫔，再次是坐得近的人，最后才是我们。我们一行人到了坤宁宫门口，一起站着等待玄烨的来临。可我其实并不知道他来没来，因为我的前面实在是有太多人了，她们密密麻麻地将我的视线全都占满了，未留给玄烨一丝空间。

突然，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空隙，而且这道空隙正好是从表姐起，又到我停止！我正诧异时，却有一小太监跑过来，道：“佟格格，顾师父说了，让您一会儿站在前头呢！您快和奴才过去吧！”

额娘听了甚是兴奋，不免推了推我。

然而我却站住了，并且一回身抱住了额娘，低语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