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比翼连枝当日愿（1/2）

康熙六年六月二十三日，辅政大臣索尼因年迈染痾病逝。

这一无疑是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父亲与伯父的脸上阴云密布，家中一应人等皆不敢上前多言，就连玛嬷都变得寡言起来。唯独瓜尔佳氏的神色与旁人不同，玛嬷因此叫我离她远些，我也照做了。

我仍旧每日读书，读书之余便是去给额娘请安，只是我发现额娘的表情有些木楞，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给怔住了，久久不能回神的样子。我走进前，又发现额娘似乎在喃喃低语些什么，我于是晃着她的袖子，道：“额娘？额娘你在说什么呀？”

额娘忽而抬高了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哭喊，她道：“阿玛！您怎么就这么抛下我们不管了呢！”

阿玛？什么阿玛？

我这才意识到，我有父母，父亲也有父母，可是额娘却似乎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额娘的父母是谁呢？

我连忙用手巾给额娘擦脸，宽慰她道：“额娘别难过，额娘难过我也难过，肚子里的弟弟也难过，额娘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额娘不说话，仍旧在哭，她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说实话，在我的头撞到她心口的时候，我心里还真有点忐忑。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额娘，但额娘却根本不给我机会，她一边抚着我的头发，一边喃喃自语道：“阿玛……阿玛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阿玛？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想问，但是我不敢，而且我也没有机会，因为额娘哭的越来越凶，以至于到了气喘的程度！我不敢在这件事情上马虎，连忙大声喊人，外头的秋云听见了我的声音，便带着秋露跑出院子找父亲。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父亲便来了。他一把将我从额娘怀里拽出来，我跌跌撞撞地被秋云等人扶住，他又将额娘揽到自己怀里，用我听不到的声音安慰着额娘，额娘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哭声也小了很多。我行过礼，便带着秋云等人回去了。

夜里，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额娘的阿玛是谁？为什么她从不向我们提及？又为什么会情难自制？

我只知道额娘是赫舍里氏，闺名宝妞。

等等！赫舍里氏？

难道……

难道？！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额娘的阿玛其实就是索尼。额娘系索尼原配妻子李佳氏的幼女，额娘出生后不久，李佳氏便病逝了，索尼因此而续娶了纳喇氏，久而久之，孤苦无依的额娘便备受欺压。因此，额娘对赫舍里家并没有什么感情，她出嫁后便对此只字不提了。于索尼而言，额娘只是他众多女儿中的一个，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嫁入宗室的女儿，根本就是无足轻重。而对于额娘而言，索尼也只是一个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父亲吧……

只是年幼的我尚不能理解额娘当时的苦痛，我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猜测——伴随着我一起进入了梦乡。

在索尼的丧事之后，家中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家中尚且如此，外头的世界更是不必多言了。那段时间里，家里唯一称得上喜事的便是玄烨终于亲政了，尽管如此，父亲与伯父却仍旧时常在书房中说着什么，即便只是偶然间听到的只言片语，也大抵与“鳌拜”有关。有一次父亲怒吼：“他能杀苏克沙哈，怎么就不能杀我们？”我大惊，难道鳌拜会威胁到我们家吗？从这些片段中，我不难推测出鳌拜应当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吧？否则他怎敢矫旨？我又不免为玄烨担忧，他那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真的能受得住吗？

叶克书也变得暴躁了起来。他时常一个人的廊下挥拳，口中嚷着什么“都怪你！都是你！”我也不知这个“你”是谁，但想来也不离那几个人吧……

反倒是德克新沉静了许多，他并没有加入叶克书谩骂的队伍里，正相反，他开始在院子里沉默地打拳。我不知他练得究竟是哪一套拳，但其速度之快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有一次，他的拳风撩起了我的裙摆，我惊慌失措，旋即拍手祝贺，道：“恭喜哥哥！如今都能打的这样好了！”

德克新却是沉着脸摇了摇头，他道：“还不够！要想成功就必须更快、更强！”

“成功？做什么事呀？”我好奇地问。

然而德克新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从喃喃自语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独自一人缄默地走开了。我站在原地好生无趣，便也离开了。

九月，天气转凉，我坐在窗边读着一本《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自从我识字以来，我就对那些经典不感兴趣，反而对这些不入流的东西非常感兴趣。师父是早已知道了的，但一来我是个不必科举的女孩儿，二来他又并非日日来教我读书，所以我只消将他留的课业完成，他便也不大管我了。只是我并不知道父亲对于此事的意见，想来……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妙吧。

可是后来他还是知道了，据说是瓜尔佳氏偷偷将我房里的书递给了他。我已经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可没想到父亲却说道：“我不管你读什么书，但言行必须合礼，不能做出有违教诲之事！至于其他也就罢了，本来读书就是让你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