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2）

云闲宫中，传出一缕淡淡的佛香。屋内的檀木几上摆放着一个紫铜麒麟香炉，静静地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我静静地垂首于这云雾般的佛烟中，跪坐在金娑枕上，面于佛祖，手握佛珠，嘴里轻轻念叨着佛经。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后的女子带着微微的哭音道：“郑筱洛，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我微微蹙眉，睁开双眼道：“阿史那清念，你这样对佛祖不尊敬。”

阿史那清念冷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道：“郑筱洛，这五年你整日礼佛去悼念你那高长恭，你可有半点念过他？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他半分？”

“这里是云闲宫，你虽贵为皇后，却也不可擅自闯入。”我站起身，平静地转过身去，“这是他立下的规矩。”

阿史那清念讽刺道：“北齐已亡，你到底还有什么执念？你父亲不是一代忠臣吗？他为什么会让你嫁去北齐？郑筱洛，你当初不顾家人反抗嫁给高长恭，就已经背叛了郑氏一族，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痛吗？还是，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我父亲效忠的是拓拔元氏，而不是宇文氏！”我看向窗外，眼神一片缥缈，“我的父亲，我的妹妹都死于宇文氏，我怎么可能会屈从于宇文氏？”说罢转头看向阿史那清念，“皇后娘娘，若没有事，还请你离驾云闲宫。”

阿史那清念几步上前，看向宫顶上的琉璃瓦砖，轻轻闭上双眼：“郑筱洛，他死了。”

我的心中猛然一颤，向后退了几步跌在身后的茶几边：“你说什么？他……死了？”

阿史那清念淡然道：“宇文邕死了，我已经不是皇后了，现在的皇后应该是独孤伽罗的女儿杨丽华。”

我颤抖地抓住阿史那清念的双手，急切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他死了？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阿史那清念摆开我的手，讥讽道：“不可能？郑筱洛，你到他死了才想起他吗？你这副样子装给谁看！他活着的时候我也不见你有半分念着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病倒了吗？你知道他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他带兵打仗，没日没夜地批折子，每日睡眠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你说他这么折磨自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阿史那清念自嘲般地笑了笑，继续说：“我以前日日和筠贵妃斗，她却谨小慎微，丝毫没有宫斗的意思。到最后我才明白，皇上宠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而我……”

我看向天边那轮艳丽的火阳，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肤，心中荒凉一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眼里总有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流出，心弦猛断，“他现在在哪儿？你带我去看看他，去看看他！”

阿史那清念已没有了平时的雍容华贵，脂粉中满是泪痕：“郑筱洛，他活着的时候你不念着他，到他死了，你才想起他？”她还想说什么，但见我已哭成泪人，语气渐渐软了下去，叹息道：“走吧。”

天边那轮火红的太阳正炽热地燃烧，我不敢抬头看向太阳，树叶的颜色越发深沉了。在那漏进我的空旷地来的下午的温暖阳光中，山毛榉和菩提矗立在那儿，又是黄色的，又是褐色的，倒像有个看不见的画家，在我熟睡的当儿把它们变成了一个个火炬，在纹丝儿不动的阳光里纹丝儿不动地矗立着。没有一片树叶在飘拂。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多年前我烧死在那场大火中，那该多好。不用面对着这个残忍的世界，还有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