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异相边缘(2/2)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
仰头看着深谷两边高耸入天的高山,听着耳边的猿啼鸟鸣,阿婧坐在马上,情不自禁地想到师父曾经吟过的这一首诗——面对着滔滔黄河水长大的她,从未见过十万大山苍茫青翠,只能幻想诗中的意境。
而如今,一切都到眼前来。
这一路行来,令人耳目一新,虽然是危在旦夕,但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却不知不觉松了一松。
绿云观跟绿云山庄是相连着的,这个也只有常来香客和庄内弟子所知道。
阿婧在观内朝着观像上完香之后,到了观像后部,如同常日一般的开启机关,进了山庄之内。
“公子,你这病可要好好休息,落了病根可不好。”看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伸出来,放到了药枕上,舒墨轻轻将指尖放了上去,边诊边问。
觑着楼主苍白清俊的脸,舒墨心里倒是微微一怔,心知虽然说得随意,但是为了延长这几年的寿,眼前这个人不知受了什么样的苦。
于是暗自叹了口气,细细摊开他的手,诊脉。
若是此时婧姑娘也在,楼主或许也不会这般的烦心了。
其实舒墨常想:如果沈绛的病情再加重,那至少有大半是被他的夫人累的。
那样风度气质的公子,其实完全不应该和那些江湖人士混为一类呢!
“近日似乎是没见到夫人的样子。”苏然拿棋子轻轻敲着水榭的栏杆,一边看着棋盘头也不抬的随口问,“她近来忙?”
“前几天她主动请命去办了洞庭的事儿。”沈绛拿了片白子,放到棋盘上,但是一说起这件事,似乎开始心不在焉,“你知道,她很能干,很多事情要她才能做好。”
“洞庭……”苏然喃喃了一句,琢磨了半天才回了一手——沈绛的弈术明显高出她许多,这一局眼看又是输了,“可我昨日听甄珞说起,夫人处理潼中小众帮派的事儿去了。”
“潼中……潼中……绿云山庄!”沈绛却是一连重复了几遍,脸色忽然苍白了,“她,她原来是——”他猛然立起,衣襟带翻了棋盘也不管,苏然正待询问,却发现一阵风过一般,那个轻裘缓带的沈楼主已经不在当地。
她忍不住的轻叹,想不到这个病弱如此的人,居然也有这样神奇的武功。
“阿婧呢?”沈绛迅疾之速到了绛紫阁,冲着下人们询问阿婧的所在,昨夜她出去的实在是无人所知,下人们都以为阿婧还在房中。
待到沈绛冲进房间之后,却见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仅仅一把琴,一把剑,孤单在哪里!
转身而下,极力呵斥那些跪地的下人们:“只是个病弱之人你们看不住吗?要你们有何用?”
“楼主,楼主息怒,或许夫人她,她是去散心了,或许……”
“她若出事了,你们所有人陪葬,都不值一提!”
半日不见那人,心里竟有些放心不下,四处打听着,知道阿婧是去了潼中,好容易才有一个丫头怯怯的告诉楼主,仿佛担了天大的干系。
“那如何使得!他那样的身子,还能禁得起车马劳顿?”苏然大惊。
“楼主想做甚么事,哪里能挡的住。”丫头叹了口气。苏然顿足,转头就往外跑去。
在白楼下,她好容易赶上了正领着手下要出发的沈绛,一把上去拉住了马头:“你去也由得你,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竟换上了一身劲装,英武逼人,眼里焕发出了刀锋般的冷光,让青茗不自禁的有些陌生起来——
“绿云山庄危机重重,你不带任何一个人吗?就算你能找到夫人,按你现在能全身而退带她回来吗?况且卫祈暝已经朝武林下了战书,他非婧姑娘不求,我不管,公子,我就要跟你一起去!”
终于,那个眼神如同刀锋般的男子笑了起来,退让般的道:“也好——”便命人在备马去,却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想问,但是马已经牵了过来,她忙忙的上了,便随那一队人出发。
“快!”已经是到了荆州境内,但沈绛仍然是毫不放松的催促大家赶路。苏然更是担心的看了他一眼,那样病弱贵公子似的人,骨子里居然有那样的活力。
“夫人有危险吗?”终于,她忍不住问了。
没有说话,但是眼睛深处却有一丝丝的烦乱,低声道:“卫祈暝或有恻隐,但宋临悉却不一定——”他说着,却狠狠打马,那马立刻箭也似的出去了。
“如果她死在宋临悉手上……我,我——”好不容易赶了上去,却听得他正低低的咬着牙,几乎是恶狠狠的道,在那一瞬间,看见他的眼神,苏然却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心头腾的一跳。
“咳咳,咳咳!”正在震惊之间,沈绛复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连忙举手捂住嘴,可血液却以从指缝中涌出!
周围属下看着,脸色均已是苍白,但没人敢出声。
此时此刻,耳边却听到了一缕奇怪的声音——仿佛是风吹过耳际,却又带着奇异的音韵,仿佛一声来自天际的吟唱。
战斗的本能令她全身一紧,握紧了手里的棠箫。
然而却看到原本正占了上风的道袍女子忽然攻势变缓,一个个仿佛醉酒一样,出现了奇怪的举动,在原地团团乱转,刀剑劈向虚空,仿佛半空里有什么看不见的敌人一样。而那些白袍人并没有趁机进攻,反而齐齐退在一旁,双手交错放在胸口,口唇迅速地翕动,无声念着什么。
这是……在用幻术结阵?
那是她师姐肖别仪,这幻术是拜月教的术法,为何?
她的眼眸已经透出冷光,手一抬,剑光如匹练掠过。
那一剑是虚空的,却如此地凌厉,剑未至,锋芒已侵入骨髓。
肖别仪跟着师傅见过些江湖世面,本能地知道这一虚空之剑的厉害,身形也是快如闪电,在间不容发之际折腰往后仰去,手中双剑一弧一直,分别从左右迎接这一剑。只听唰的一声响,剑气凛然,割面而过,她虽然堪堪避开,束发玉冠猛然断裂,一头黑发竟被割断!
这是九天玄心妙法!
阿婧竟下此狠手?
“看来这绿云山,变了很多啊,就连师姐你,也学了拜月教的术法!”
看来让阿婧生出疑心的还是拜月教的术法,也对,绿云山已经归于掩陵,而掩陵已跟拜月教合作,安梓若必定要交给下属们一些抵御方法,一些如何对抗九天玄女功的方法。
“你不该回来的,你明明知道这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绿云山庄了,你回来分明就是送死!”
肖别仪只是逼退了阿婧,纵身扑入了亭子。
亭中,是数几的黑衣人——
“难道不是你放出消息,说绿云山附近帮派开始叫嚣,我为了师傅清净,所以才……”阿婧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什么这么巧,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巧在洛水渡口告诉自己这些?
若不是真正引自己来此,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是宋临悉……”
那一刻,肖别仪已经靠近了沉思的阿婧,然而就算是绿云山的女冠,为完成使命可以不顾生死,就算瞬间毙命却是不肯后退,毕竟那是她师妹,
“你还是赶紧走吧,趁着卫祈暝没有赶来,趁着宋临悉还未出现,你赶紧回去吧……北郡众派都在搜寻你的下落,你难道是忘了卫祈暝对你们雪羽楼的挑衅吗?”
肖别仪极力推开阿婧,但别仪身后的黑衣人却不是那么想让阿婧离开的:
“师妹!”肖别仪看到眼前这一幕,失声惊呼,“住手!”
然而,已经晚了――在那些孤注一掷的人在靠近阿婧前的一瞬,阿婧的幻剑之气横切而出,如同雪亮的闪电划过,切断一个个人的咽喉。她已经有多日不曾开杀戒,然而这种杀人的本能却一直停留在骨髓里,此刻一出手,便再也无法控制。
当肖别仪冲到亭子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处――横七竖八的尸体覆盖了地面,每一个都是被一剑断喉,刹那送命。
“师妹,你……”肖别仪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可以走的,你为何要?”
“是他们要杀我,师姐难道忘了,我从小就杀人吗?”阿婧眼神锋利,瞳孔中带着绯红的光芒,像是被血魔附身了一般。
她还拖着病态,一直这样处在血腥的氛围当中,自然有些不自在。
可这里黑衣人众多,她就算是想走,也难在一时半刻走得掉,难道为了拖时间吗?
“师妹,我以为你没有变的。”
“我们不同阵营,各为其主,就算这些是我曾经的师兄妹,你们也已经是掩陵的部下了!卫祈暝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若再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可他们是无辜的啊!”
“无辜?在你们选择阵营的时候,就注定我们情分已尽!没有谁,是无辜的!”
阿婧横箫而立,眼眸凶狠至极,如同一匹浴血而出的孤狼,冷笑,“看到了吗?谁敢再过来一下,下次断的,就是你的脖子!我不想杀人了,为了师傅的情面,别再逼我了!”
冷风的棠箫斜斜指向了她――肖别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是的,片刻之前,她心里还有着几分自信,以为自己可以对抗冰弦的主人。可短兵相接之后高下立判,此刻面对着落屹四式,她心里竟然空空荡荡。
就算没有冰弦,这个女人一动手,自己又能接住几招?
高手过招,心中一怯,胜负顿时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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