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太太靠墙喝稀粥（1/2）

黄昏的长安街，喧闹声在此刻达到一天的顶点，鳞次栉比的建筑物被火烧云染上暖色，行人疲惫暗淡的面容被夕阳化腐朽为神奇，整个城市在步入黑暗前正在焕发耀眼的光芒。车里坐着的、路上骑车的、走着的，都皱着眉头。没人抬头看，他们都忙着看路。所以也没人看见，酒店的露天阳台上，有一对儿裹着被子相拥的男女。

许愿望着下面，说：“我以前经过这家酒店总会想，这么可爱的阳台，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出现在那里？”

十三微笑：“恭喜你，现在有了。”

太阳落下去了，就像按下一个开关，漫天华彩收拢起来，这个城市现在落到黑暗和各种灯光手里了。

“咱们再去床上吧。”十三说。

许愿觉得房间里甚至比黑夜还黑，在夜里伸手可见五指，可现在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攀附着他。第一次，他已经给过她温柔，现在，他只想让她记住他。

许愿又做梦了。地震，所有人都在逃命，神仙驾了热气球来救她，她大喊：等一等！然后满头大汗地找那套《丁丁历险记》小人书，找到后她和小学老师一起跳上气球逃命。老师姓赵，很美丽，是许愿第一个老师也是最喜欢的老师，曾经送过许愿一张小照，侧脸，戴着贝蕾帽。在梦里，小赵老师还是那么年轻，鬓角毛茸茸的，下巴上的痣清晰可见。突然许愿想起小赵老师早就疯了，在她上五年级的时候就疯了。她曾经逃学去看过小赵老师，一样的皮囊里换了另一个人，反应很慢，灵魂出窍的样子。

许愿睁开眼，右眼皮突突地跳，房间里只开了壁灯，很昏暗，一瞬间她以为已经是深夜。一骨碌爬起来看时间，刚八点多，她松口气，抬头对上十三的眼神，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尴尬关在外面。

“你要走？”他问。

许愿别别扭扭地唔了一声。

“我送你。”

一路无话。许愿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显得自然，十三的沉默让她心里没底。她的眼皮还是跳个不停，心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他怎么看我？

星座专家说，天蝎座可能是12个星座里最自恋最骄傲的星座，自信是蝎子的顶梁柱，而自卑是蝎子最痛恨最鄙视的东西，但蝎子的自卑却是埋藏在自信下的一颗炸弹，一旦引爆，蝎子会在瞬间崩溃掉。当他们不能肯定自己的时候，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也比别的星座来得猛烈。当十三把许愿送到家的时候，许愿已经在十三的沉默中完成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坚信自己搞砸了。她强打精神地说：“我明天很忙。”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说辞，给双方都留了体面，大家就此别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的。”

隐秘的希望落了空，许愿的心沉下去，“那么，再见。”

十三反问：“几时？”

“分分钟！我忙完就给你打电话！”

看到许愿想哭又想笑、生动真实到有点丑的脸，十三漫声吟道：“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

许愿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人太能装了，这分明是《婴宁》的最后一段，他明明知道而不说，无非是想骗她说“大哥想和我睡觉”，而她这个傻瓜，居然毫无悬念地落入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