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军训剪影（1/2）

今年的国庆假期经历不得不说有些荒诞，但值得庆幸的是留下了圆满的结局。重新回顾与晓晓分别前自己那个出于善意的小举措，玉声惊觉原来言语竟然有着这么神奇的力量。要是当初听罢真相选择负气地离开，玉声好怀疑他日再回忆起，或许这段遗憾就永远无法弥补了。

可以每天懒懒散散、无所事事的长假已经过完，学生们很快就要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活了。次日的一大早，玉声便背上书包匆赶往公交车站，不过那满满的包里装的却不是资料书。

没错，那是因为国庆节以后还要再进行为期七天的军训。不过最常见的高中入学军训都是在开学前几周的暑假里吧，谁知道为什么偏偏五中要安排在这个时候！

难道是因为学校出于什么特殊考虑？无暇再去琢磨个中缘由，玉声轻吸了一口凉丝丝的空气，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早就听很多其他学校的同学抱怨过，高中入学的军训真心是个苦差事，适逢八月下旬接连不断三十几度的夏日高温，却让人在骄阳似火的空地上来回操练，多是娇生惯养的孩子哪能受得了？

抵达学校的时候，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在操场集合，八点整大家就要陆续坐上前往集训基地的班车。在百般无聊的等待间隙，玉声随意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许多人都交头接耳地来回攀谈着，无序的站位和走动使这里显得更加散乱。

玉声可不喜欢吵闹的环境，索性半蹲着拨弄起地上的杂草来。这时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便听见了那道熟悉声音，“你今天怎么好像没精打采的，这训练都还没开始呢。”

玉声回过头去，来人正是平日里一贯都神采奕奕的体育委员周越。玉声摇了摇头，慢慢地站起身来回答道，“还真是羡慕你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感觉干劲十足的。倒也算不上没精打采吧，上初中时候学校组织的军训就去过那里，所以也没有什么新鲜感可言，我这不是正闲的发慌嘛。”

周越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说，“你别这么另类好不好，快看看大家一个个的都多兴奋啊。当然了，最有智慧的那些人已经请了病假，就不用跑去荒郊野岭的破地方吃苦了。”

“啊？原来是这样！”玉声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明明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活动，大家却似乎都表现得很愉快的样子，不就是借机可以不用上课吗。想到这里，他忽然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额头，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无力地说，“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突然觉得眼冒金星的，要不你快送我去医务室看看。”

周越听完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取笑玉声道，“现在才来搞这个东西，是不是好像有点晚了？既然来都来了，你还是省省吧，锻炼锻炼身体也没啥坏处。”

本以为自己乃是奥斯卡小金人级别的演技，想不到竟然被一名普通市民一眼拆穿，玉声只好佯装无奈地顺了顺额前的头发尬笑道，“我又没说我不去，不就是跑跑步、站站立正而已，才多大点事嘛。”

学生们很快就顺利地登上了大巴车，玉声和周越也自然而然地挨着坐下。虽然在教室里自己与周越是斜对座，算来算去顶多也就是根号二的距离，但似乎平时两人之间也没有过太多的交流，玉声对周越的印象也只有“体育优秀、看上去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仅此而已。直到今天玉声才注意到，周越原来是个相当开朗健谈的人，两个同龄青年往往都有讲不完的话题，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自然是不在话下。

驶出城东的主干道后，汽车继续在林间的小径上穿行，不多时便抵达了目的地。时隔几年再来到这个设立在偏僻郊外的封闭训练场，玉声其实也没有多少印象了，只记得那年有某个刚入初中的小男孩，虽然不断地抱怨着累但还是感到非常快乐。

大家首先赶往各自分到的集体宿舍，不过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整顿，因为这几天训练的安排可是相当紧凑的。每间宿舍一共要住8个人，但破旧和拥挤等等不利条件也并未引起太多的抱怨，此时运动场上响起阵阵铃声，催促着大家尽快换好衣服前往集训。

“林松！好久都没见了，咱们居然住同一间宿舍！”玉声刚换好军绿色的外衫，突然认出门口进来的高大身影，遂朝着那人惊声喊道。

林松是玉声的好哥们，在平城初中的三年他们俩都是同班同学。此人生得高大威武，绝对称得上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而且还曾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虽然高大的体型往往具有隐形的压迫性，但玉声相当肯定他是个值得相信的老好人，不然他们又怎么会难得地成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不过呢，玉声有所不知的是，林松其实是个打心底里崇拜玉声的家伙。

“兄弟，不容易啊。”林松定睛一看，很快也认出了自己的老同学，整个房间随后响彻着他洪亮的大笑。林松随意扔开了两手提着的包裹，一个箭步冲上了前，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迅速地搂着玉声的腰，然后一把将他扛在肩上，吓得玉声满脸通红的不敢动弹。

“喂喂喂，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玉声哪能想到竟会是这种见面打招呼的方式，紧张地在空中结结巴巴喊道，生怕自己会被突然抡飞出去。

“跟你闹着玩的嘛，你看把你给怂的。”始作俑者忍不住得意地怪笑了几声，不过却也没有为难到底的意思，好歹还是把玉声给放了下来。

“我要先去站队了，晚上回来再跟你聊！”玉声丢下一句话就飞快地逃走了，只留下宿舍里另外几位搞不清楚状况的吃瓜群众的异样眼光。

顾不上多看身旁来来往往的路人一眼，玉声只是顺着红砖小道匆匆赶往集合的地点。虽然在初中的时候林松没少欺负自己，平时偶尔也会在众人面前弄出这样的恶作剧，可是不知道怎么表述才好，林松的身上似乎自有一种强烈的亲和力。再说了，哥们之间哪里会计较这点小打小闹，玉声当然也不会真的跟他生气。

在教官们的命令下，不多时大家就列队完毕，只不过已经被分散成很多很多个方块编队了。玉声伸着脑袋张望着，只有三四十来人的小队里，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还是说的准确一些吧，除了周越以外就没有其他一班的同学了。

“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在最热的八月份让大家过来。但是，不能说天气不热就没有斗志！有困难我们要努力克服困难，没有困难我们也要创造困难，然后再克服困难！军训必须认真对待，绝对不允许嘻嘻哈哈，都听到了没有！”刚和大家见面的教官带着严肃的表情，眼神来回扫视着同学们，气势饱满地说教道。

“听到。”同学们哪敢苟同句中的歪理，而且还被教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大家也只好忍着笑纷纷应付道。

教官面不改色，继续扯着浑厚的大嗓门喊道，“我听不见！再给我说一遍！”

“听到！”经过刻意的提醒，众人散乱的声音这才变得整齐了起来。

玉声倒不是心里有多排斥军训这样的形式，只不过教官的这副老调重弹的腔调又让自己想起了上次军训，心想恐怕这次不见得内容上会有什么不同。更要紧的是大家不能自由站队，周越与自己隔了好远，结果连找人闲聊两句解闷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不经意地东张西望间，玉声突然发现许多人的目光似乎都投向了自己，一种不祥的预感跃然而起，然后就传来了最不愿听到的声音，“还在那里到处望来望去的，出列！就是站在排头最矮的那个！”

真倒霉！心里暗自默写了一个“惨”字，他只好畏手畏脚地站出前去。教官提着点玉声的领子，把他拎到队伍的中央，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这位同学做的非常好，起了很好的反面教材作用。我们刻意把大家按班级打乱，也是不希望你们在那里开小差、偷懒。以后训练的时候要绝对的专心，我的命令要坚决服从，现在记清楚了没有！”

“记住了。”玉声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回答道，才不想在众人面前被当成笑话，唯唯诺诺地应付完后就赶紧往队伍里钻。

见到这个小学员竟敢自作主张的归队，教官立刻厉声喝住了他，“你给我站住！是谁告诉你可以不听指挥自由行动的？！刚才的事情还没完，先罚你绕着操场跑五圈。”

“啊？还要跑五……”玉声正站定犹豫之时，一扭头看到教官凶巴巴的表情，马上吓得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今天开门黑，真是让人郁闷得不行。玉声在跑道上偷工减料地跑跑停停，时不时观察着其他人紧锣密鼓的训练，只期待最后一天的金工、陶艺之类的安排能轻松一点。

好死不死地完成了罚跑的任务，玉声终于重新混入了队伍里。而接下来这一整天都是在训练训练再训练，可以说乏善可陈。和学校的生活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规矩太多，即使是像吃饭这种事情也是被严格限制时长的。像玉声这样吃饭总是磨磨蹭蹭的，短短十分钟哪里够用，不过好在自己饭量本来就小，所以也勉强能撑得过去。

“算了算了，反正饭菜也不合胃口，就当做……减减肥好了！”晚饭过后，玉声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有自我催眠这种东西能够维持得了生活。在餐盘回收后，他却被告知只能原地坐着短暂休息，一会儿还会有爱国教育电影要放映。

“什么？竟然连晚上自由活动的时间都被砍掉了？”这一天下来玉声快要累趴下了，本来以为天黑以后就不可能再训练了，还想着晚饭后赶紧回去躺下休息，现在看来真是没完没了。

周越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转过头来反问道，“怎么可能，本来就没有什么‘自由活动时间’好不好。难道不同的学校还会区别对待，或者你上回军训不是来的这里？”

这话可真是把玉声给问住了，自己对于上次的记忆确实很模糊，“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晚上是解散了让大家随便活动的，好像没有限制大家要干什么。我也不清楚，要不然就是我记错了？不对呀，明明是……”

周越悄悄拿胳膊肘推了他一下，使劲地压低了嗓门，“行了行了，咱们别再讲话了。要是再被教官逮到，你肯定要被罚的更惨，没准要罚你去跑二十圈！”

“唉，规矩真多……”玉声听完吓得心肝一颤，自己只好赶紧闭嘴。

很快，荧幕上开始播放起充满噪点的老式胶片电影，黑白的“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开场字样显得极有年代感，众人皆一言不发认真默默观影。在结束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后，今天的军训才算正式结束。

随着那道“全体解散”口令的宣布，同学们像被释放的囚犯一样争先恐后地鱼贯而出。玉声打算等大家散的差不多了再走，结果突然间就被周越连拉带拽地拖了起来，“王玉声你怎么还慢吞吞的，快陪我去买东西。”

“哎呀我真的不想去……”自己现在一点都不饿，况且玉声又不爱吃零食，可终究还是拗不过周越的再三请求，只好被他推搡着前行。

“嘻嘻，今天我请客，你要什么就随便挑。你可千万不许走，我都快饿昏头了，要是一会儿坚持不住晕倒了，一定要记得帮我报警。”虽然周越的话有些浮夸，玉声还是感受到了饥饿对周越的摧残。

“不用不用，我没有任何要买的，不想来主要只是不喜欢排队而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卖部的生意真是好的不行，看着不远处排起的长长队伍，玉声只能叹了口气答道。

他们赶紧跟上大部队，加入了这支壮观队伍的尾部，周越则背过身来面朝着玉声，不断地向他强调饭菜有多难吃。懒得搭理这个喜欢自说自话的小青年，定睛间玉声发现前头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于是伸出指头捅了捅周越，然后仰仰头望向周越的身后。

周越见状扭过头去，谁知他接下来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只见周越迅速地躲到玉声的背后，然后一把把玉声推上了前，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太过剧烈，玉声完全失去平衡站不稳脚跟，结果直接撞上了前面排队的同学。

被撞到的那位同学闷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看见玉声后惊讶地笑着说，“咦？玉声同学，你们俩玩什么捉迷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