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注定是个倒霉的下午（1/2）

下午，江筱言带着一堆珍贵的采访资料回到了单位。

她带着整理好的采访资料去向领导做了汇报，又把相应的资料复印了一份，送给了经济版面的负责人。这次关于商业人物背后的故事是一个系列故事，是经济版面和生活版面联合主打的特色故事和创新举措，编辑部王主任多次强调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和配合性。所以，江筱言不敢有半点马虎。

送完资料，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撰写采访报告。

刚写了几个字，王卓尔就过来找她。

王卓尔比江筱言大两岁，比江筱言早一年进入编辑部。在这个单位，她是江筱言关系最好的同事和朋友。在江筱言眼中，王卓尔热情善良，工作能力强，智商和情商双高，为人处世圆滑变通。要说最大的缺点就是：单身。但是这个缺点，她一般不敢说，更别提让王卓尔抓紧整改的话。因为，这是隐私问题，个人问题，更是不好整改的问题。

王卓尔用手轻轻敲了敲江筱言的桌子以引起她的注意。

“我的大卓卓，有什么事就说吧。”江筱言停止在键盘上打字，整个身子随着旋转椅子转过来面对王卓尔。

王卓尔诡秘地笑笑：“今天采访的感觉怎样？”

“感觉就是，同是人，同是女人，人和人之间的想法和思维差距真大。”

“不至于这么脆弱吧？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从事的职业不同而已。”

江筱言摇头：“no，我只是感叹不同的人想法不同。”她看着王卓尔，说：“除了今天采访的商场女强人，我还碰到一个大学同学，聊了聊，发现大家想法真的很不一样。”

“好了，别琢磨别人的想法了。现在，好好琢磨一下吴主任的想法。吴主任叫你呢。”

“什么情况？”江筱言问。

王卓尔摆摆手：“我也不知道，但是看吴主任脸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又把嘴对在江筱言的耳朵上低声叮嘱了一句：“不管吴胖子说什么话，人家是领导，你呀就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安全退场就好。”

说完，她又特意伏在江筱言的耳边强调了一句：“小江同志，我看情况不妙，你见机行事。切记，不可冲动，不可冲动啊。”

江筱言想了想，从座位上站起来，像是壮士奔赴战场一样向吴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每当要面对大胖子吴主任的时候，江筱言总会从心里不自觉地升起厌恶的情绪。自从上次她怼了一次吴副主任以后，这位被大家私底下骂为“吴胖子”的吴副主任就常常给她穿小鞋，而且这小鞋还穿得是公开的状态。这不仅彰显了他作为领导的权威，还在压制她的同时起到了杀鸡给猴看的震慑效果。

江筱言在副主任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敲响了门。

吴副主任看到她进来，沉着脸，连声请坐都没有说，就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两份稿件，开门见山地说：“小江，这两篇文章我都看过了，没有深度，缺乏思想，没有什么内涵和价值。以后这种粗制滥造的稿子就不必再编辑修改了，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关键还是浪费读者的时间。以后在审稿这方面还是再多用点心。”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难堪的江筱言，补充了一句：“小江，从工龄来说，我认为你也算是个老编辑了，但是业务能力还是要不断加强。你是编辑，别一天光记着写自己的那点东西，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好。”

江筱言心里愤怒的火蹭蹭往上蹿，她感觉自己的整个头都着火了。

她压着火，问了一句：“主编，我觉得这两篇稿子语言精练，情节婉转，题材现实，还挺有新意的。您觉得……”

吴副主任连眼皮都没有抬，他打断江筱言的话，说：“有什么新意？像这种家庭题材的东西，现在满大街都是，有什么新意？不过就是把a与b的关系替换成a与b与c的关系，写得再好也是俗套，以后就别再考虑了。换换别的题材。”

“那您觉得什么题材更受读者欢迎？”江筱言最大程度地压制自己的火气，又问了一句。

“这就得你们去挖掘啊，”吴副主任终于抬起眼皮看江筱言，“你看看现在什么穿越啊鬼神啊密码啊之类的，受多少人年轻人欢迎，可以多审一审这类稿件。”

“小焦不是这类题材的责任编辑吗？我主要负责的是情感类……”

“编辑不是各自为战，不同题材之间要加强联系和渗透，我不管过程，我只管结果，只管我眼中看到的是优秀的稿件。”吴副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上的稿件拿起来递给江筱言。

江筱言想把那只胖手里的东西打到地上去，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拿了稿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吴副主任叫住了她，说：“小江，王主任多次强调这次商业人物系列故事的重要性，如果我记得不错，今天早上你去做采访了，干工作，沟通协调，第一时间传递有用信息至关重要，把资料和进展给相关人员给分享了吗？”

“我给经济版面的责任主编汇报了，也给执行主编说了情况。”

“那给领导汇报了吗？”

“我给王主任汇报了呀。”

“为什么没给我汇报？我是你的分管领导。”

“王主任不是说这件事他亲自抓吗？”

“你也是老同志了，王主任负责咱们编辑部的所有事情，要我这个副主任干什么？就是层层把关，把最圆满的结果呈献给王主任。做事的分寸怎么把握，心里应该有个数。”

江筱言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说：“吴主任，我为我上次惹您生气的事说声抱歉，其实那只是观点不同而已。关于采访，我正在梳理采访报告，因为王主任说他要亲自抓，让我们给他汇报情况，所以我就直接给王主任汇报了。采访报告写好以后，我肯定会先呈给您审阅之后才会找王主任汇报啊。”

“小江，我是你的分管领导，我需要知道具体的细节和进程，而不是仅仅最后的一个报告！我觉得你的工作态度和步骤需要好好反思。”

江筱言肚子都快气爆了，凭什么质疑我的工作态度？

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吴主任，我希望您就事论事。我以前得罪您了没错，但是我的工作态度和业务能力大家都看得见，希望您说话的时候能事实就是，公平公正。”

显然，这个挑衅令吴副主任生气了。他颤抖着嘴，瞪大眼睛，冲着江筱言喊：“你，你……江筱言，我给你说，你不要以为你写上两本书，发表上几篇稿子就妄自尊大了。刚才的那两篇稿子，在我这儿就通不过。不向主管领导主动汇报工作就是工作态度不端正。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人。”说完就挥手让江筱言出去。

江筱言心里的火山彻底被点燃了，凭什么让我走人？我凭自己的本事进来，凭自己的能力干活，凭良心为那些供稿者审核发表他们的作品，就因为你一个主编不喜欢的话题就枪毙优秀的稿子，还拿自己的官衔威胁我？

她没有动，摇了摇固执的嘴唇，说：“吴主任，说到稿子，我就说说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认为一篇稿件的好坏不是说它讲的是什么内容，而是文章的语言和构思情节，如果只局限于某种题材，那最终也还是免不了俗套。我认为我这次审的这两篇稿子有新意有故事情节，能打动人心，不管是青春还是婚姻，都是人生真实的样子。如果我们一味只追求什么鬼啊神啊的什么，我认为并不符合无神论，再说，也许还会带偏年轻人的价值观，有什么问题就去幻想让神啊鬼啊什么的来解决问题。”

江筱言的这些话虽然说得平静，却透出了一股强烈的火药味。

吴副主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江筱言，竟然没有说话。

“还有，关于采访工作，以后我会把握好分寸，及时请示您，毕竟您是我的分管领导，分管主编。”江筱言说完，不等吴副主任说话，她就昂着头，转身往门外走

这注定是个倒霉的下午。

江筱言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心里清楚，吴胖子针对的不是两篇稿子，不是采访的没有及时汇报，而是她江筱言。

对面的办公室里，时不时传来笑声。这令江筱言更加烦躁，尤其是那个陈露挑着舌尖，娇滴滴的笑声更令她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