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寒销尽(一)(2/2)
三人互视而笑,倾杯而尽,自是趁着乐音嘹亮窃窃私语,流连至夜深方席散而去。
七日后,正值三月三,大都护府上下忙成一团,原是赫连夫人早起后阵痛发作,临盆在即。
这赫连夫人端木玥,小字红月,是祁国公端木家的长女,祖述圣学,玉雪柔婉,从小锦衣玉食,出阁后也是仆婢成群,从未吃过一星半点的苦头。因是头一胎,起先痛得惨叫哭号,三个时辰过后直痛得牙关打颤,头昏眼花,连号的气力也快无了。
赫连嘉急得汗流浃背,却也无计可施。好在即将瓜熟蒂落,稳婆请闲杂人等回避避免惊扰产妇,留着几个伺候的婢女烧水、铺纸、侍奉汤药。
赫连嘉刚出卧房,便听家仆在室外通报,说是忠武将军陆勋有要事求见。
他走到堂间坐定,便见陆勋满头大汗地跑上前来,一头跪倒,口中大呼:“大都护救命!”赫连嘉皱眉道:“夫人正在生产,切勿惊声喧哗!什么事如此惶急,细细道来。”
陆勋愣了一下,笑道:“恭喜大都护!”见赫连嘉不耐烦地抬了抬手,他忙膝行两步,正色道,“大都护,请即刻派人拿下曹二黑与元雷!此二人在军中已联络多人,欲趁夫人生产之时,对大都护行不轨之事!”
赫连嘉拿起一旁的茶水啜了几口,冷哼一声:“匹夫意欲何为?”
陆勋道:“他二人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河北节度使更替一事,起了歹念,加之朝廷现今政局动荡、内忧外患夹杂,竟欲效仿之。
昨夜元雷来到我府上,将二人歹计全盘托出,欲拉卑职下水,卑职深受大都护重恩,如何敢负?却又怕当面斥责打草惊蛇,只得先敷衍他回去。今早便赶着来禀告,请大都护当机立断,切莫为奸人所害!”
赫连嘉捏起茶碗盖,细细地刮着茶沫,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么紧急的事,昨夜你倒忍得住不来?”
陆勋面一红,忙道:“是卑职考虑不周!因彼时夜深,恐扰了大都护安眠,又怕惊了夫人安胎,更怕那元贼暗中派人监视、防不胜防,是故昨夜便没来禀告。”
赫连嘉“哦”了一声,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先起来吧,地上这么硬冷。”他见陆勋起身,便放下茶碗,上下审视着陆勋,笑了一下道,
“建业,我倒有一件事忘了问你。几日前的筵席上,不知是不是我酒饮得多了些,隐约看见你与那元雷、曹二黑几人窃窃私语。虽没听见说了些什么,他们不忿不肃的神色倒看得颇为真切。你说呢?”
陆勋闻言,面露愧色,双膝重重地往地上一砸,大声道:“请大都护恕罪!”
赫连嘉低吼了声:“小声回话!”
陆勋连连点着头道:“卑职失礼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面红耳赤道,
“那日大都护宴请,贵客宾朋着实甚多,我等位卑,在庭中立着的时日长了些,又位列末席,确实心生不快。至席间饮了几杯酒,元雷等人瞧了出来,便挑起了话头。
卑职一时失言,口出不逊,与他们数落了好些大都护的不是,便让元雷等人误以为卑职对大都护龃龉怀恶,这才有了昨晚的一幕。卑职目无尊长、引狼入室,着实该死!”说着连连叩拜,触地有声。
赫连嘉点了点头,缓缓道:“你是军中老人,我入军时候比你晚得多,官阶原先也比你低上好几级。如今越过了你,你有些不快也是人之常情。”
陆勋俯身低呼:“卑职知错!”他跪了一阵,见赫连嘉仍毫无反应,急道,“大都护责罚卑职不急于这一时,倒是眼下如何拿下包藏祸心之人、卫护夫人平安产子最是要紧!”
赫连嘉见他急得面红耳赤、青筋暴出,不免动容,伸手扶他起身道:“建业赤心坦荡,我知道了。那日谢宴上,见你等情状,我便早有防范。只等事发,便要拿人。”他顿了顿,又道,
“他们既然把你当成了自己人,自是由你带兵拿人、出其不意更为妥当。”
陆勋面露难色道:“可卑职并不知道哪些人是他们布下的——”
赫连嘉打断他道:“我布的人恐着了行迹,你拿我的令牌自去点兵拿人。”他望着陆勋,沉声道,“睁大眼,看准人,点你认定的人。务必一举拿下,我在此静候佳音。”
陆勋跪拜道:“卑职定不负大都护所托!”当下接了令牌退去。
来到营中,他所点将领,大多是自己心腹,又加了些不知所以然的兵将避人耳目,曹、元二人不知自己已被出卖,毫无防范,一干同伙迅速被就地斩杀。
赫连嘉听了回报,见陆勋雷厉风行,心下安定,便专心陪夫人生产,又命亲兵前往军中处理后续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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