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寂静（1/2）

“咚！”

伴随着脊背摔在地上的声音，抓着我头发的手也终于松开，但后脑随即重重撞在了地上。钝痛迅速袭遍全身，尖利的耳鸣和剧烈的眩晕让我仿佛飘在半空，又像正飞快下坠。

将我扔进房间的男子摔门出去，不一会儿殷继便推门而入。他面无表情地看看我，嘴巴张了张，我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他见我毫无反应，便走上前凑近了捏着我下巴，语气平平道：“你别想跑。我留着你一条贱命，不过是你还有点用处。哪天殷止若不在乎你的死活，我也就不必留着你了。你若想死，也待我用完了你再让你如愿。”

原来我的死活竟由殷止对我的在乎决定吗，那我大概是必死无疑了吧。

我扭头甩开他的手，他缓缓站起身，向身后的下人吩咐了几句，便拂袖而去。

我扶着墙爬起来环顾四周，这是另外一间屋子。我不知身在何处也不能辨明方向，逃跑难上加难。况且方才的眩晕感持续不断，我只能跌坐在墙角忍受这混乱。

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外面仍下着大雨。雨声原该很大，在我听来却似有若无。

有些害怕。我会不会再也听不见哥哥叫我“七妹”，殷止叫我“遥遥”了？

想到殷止，心便迅速冷硬起来。若现在不狠下心将他从心里剔除，日后有的是绵绵不绝的痛苦。

风从窗洞门缝灌进来，丝丝缕缕往骨缝里钻。我紧紧抱着双腿，心里盘算着如何等下次她们送饭的时候递消息出去。

就算不能递给陆骧，让映雪知道我在哪里也是好的啊。她医术高明，总能治好我的耳朵吧？

从没这么害怕过。四周都是殷继的耳目，送饭的下人也不一定值得信任。现在已遍身伤痕又几乎听不到声音，接下来呢？殷继又会怎么折磨我？毒哑我的嗓子还是戳瞎我的眼睛？

大概会像我戳瞎老头子那样戳瞎我的眼睛？

想起端午那夜黑暗中老爷子那一双混沌的眼睛，一股莫名的焦躁纠结堵上心头。虽然我已经取了他性命，但他眼底的不屑还是不时刺痛我心肺。

身中数剑，不是应该全然是惊惶悲戚么？为何他那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我将老爷子的眼神从脑海中赶走，期盼着有人能进来或者耳朵能快些恢复。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想来也快天黑了吧。又要熬这漫漫长夜。

临近七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加之下了一天雨，这潮湿更是难忍。但平日习武练剑，这点湿冷我应该还撑得住吧？可是越想着千万不能再染风寒，越是头晕目眩。

天幕完全黑下来，屋里也伸手不见五指。雨水带来的潮湿挥之不去，耳边却寂静无声，仿佛被丢进无边无尽的大海，不知时日，没有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亮起微弱的光。我抬头看到两个侍女进来，端着摆满了食物的盘子。她们俯下身来将两根蜡烛放在地上，一边和我说着什么，一边将一个手炉和几个盘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我面前。

鸡丝虾仁、马兰香干、红枣银耳粥、桂花米酒，还有一盘……松鼠桂鱼？

殷继疯了？还是我在做梦？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侍女便行礼退出。我将那手炉抱在怀里，真真切切的温热感让我怔在原地。

不是做梦？真的给我送手炉送饭，还对我行礼？莫不是断头饭？

我踟蹰着不敢动筷，但是……那可是松鼠桂鱼啊。然而就这样跳进殷继的圈套会不会太没出息了？他会不会真的想毒哑我？

可那松鼠桂鱼在烛光下反着红彤彤的光，金黄的外皮肆无忌惮地搔着我的喉咙，汤汁下鲜嫩的鱼肉勾引我空荡荡的胃，阵阵甜香诱使我拿起雕了花的筷子。

人饿极了，果然会轻易因本能妥协。

开始担心会不会真的被下毒时已经酒足饭饱。殷府的人虽然不怎么样，饭还是蛮好吃的。有了食物的慰藉，精神仿佛也好了很多。方才的无力感一扫而空，甚至都不觉得那么冷了。

我一面因向美食低了头而微微自责，一面琢磨着怎么才能脱离苦海。想了一阵，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光大亮，昨晚的几个盘子已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碗清清亮亮的面。

我还没死，也没有丝毫不适。看来这碗面也是可以吃的。

我挑起一口面条，发现碗下还卧了个荷包蛋。

殷继这是什么意思？讨好我还是讽刺我？

算了，随他去吧，吃饱再说。

好不容易等到晌午，昨晚那两个侍女中的一个又端着托盘进来，我忙把她拉到一边，问道：“姑娘你能不能……”

谁知她一把捂住我的嘴，又把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担忧地看看门口，又向我摇摇头，便端着盘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