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出殡（1/2）

殷老太爷出殡那日，整条街都塞满了浩浩荡荡的人，他们不停地扬起纸钱，硬是在炎炎夏日里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殷止行尸走肉一般融在送殡队伍中，耳边缭绕不绝的是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像唱戏一样抑扬顿挫，就像排练了很多遍似的。

殷止是哭不出来的，他冷着眉眼耷拉着嘴角，三魂六魄都已经和爷爷一起封在那重重楠木棺椁中，只剩下画着悲痛表情的皮囊，供人们品评。

人是很会演戏的生物，明明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有时候还一定要用夸张的形式将自己的心事昭告天下。这种浮夸的表演常常会掺入造假的成分，被有心人利用，以期得到旁观者的人心。

比如走在殷止身边的殷继。

殷继哭得声嘶力竭，却红光满面，腰背挺拔，步步有力。在他旺盛精力的映衬下，旁边的殷止仿佛一个灰头土脸的稻草人，目光空洞，神情悲苦。

然而看热闹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殷止满面颓丧，他们更热衷于兴致勃勃地讨论殷家的逸闻。比如老太爷的偏心，殷修平的失踪，哥哥的强势，弟弟的无奈。

还有被贼人偷去的二少奶奶，和杀了老太爷的女杀手。

“是个女的吧？我听他们说身手很是灵巧呢。”

“那可不，悄没声儿地就取了那老爷子的命。”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多得是闲人交头接耳。

“老爷子死得惨呐，听说心肝脾肾肺没一个整的，连眼睛都给戳瞎了。”

“听衙门的人说，从伤口上看，和四年前杀了殷府大少爷的是同一把剑。”

“嗨呦，这可了不得。这得和殷府有多大仇啊？”旁边众人故作惊讶。

“连人家少奶奶都劫走了，真狠。”

“她一个女人，要人家少奶奶干嘛？”

“送给她男人用呗。”言者一脸油腻，两眼冒着狎亵的光。

“嗨别说了别说了。”他身后的人匆匆拍拍他，那人一抬头，碰上殷继刀剑般的眼神。

殷继剜了他们一眼，面上悲痛欲绝，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让众人心服口服地支持他做大将军，又如何将狄氏兄妹斩草除根，还能保映雪毫发无伤。

他转头看看殷止，一个想法在他心里破土而出。

殷止余光瞥见殷继的动静，却无心理会。一夜之间他失去了两个对自己最上心的人，一个惨死，一个是亡命天涯的杀手。

不不不，殷止摇摇头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遥遥不会是杀手。

在送殡队伍中挪动的躯壳殷止大概不会知道，杀害爷爷的女杀手现在正为他的伤势急得心烦意乱。

前些天为殷止把脉的郎中吕年将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后，她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在别院中游荡。等到这次刺杀事件的主谋身体好转些，她便求他让她乔装成送货郎潜进殷府，名义上是找回丢失的玉佩，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冒死也要去看看她的心上人。

她哥哥自然不会同意，僵持不下，便让顾掌柜买了一块玉佩给她。她再也没有去殷府的理由了。

而此时，他们一行人正在出城的路上。因为殷府送殡，殷继在城门口布下的眼线都被叫回来混在队伍里充数，以得到这样浩浩荡荡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