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苦药（2/2）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想来也是夜未能寐。

“窈窈……我以为你昨日是玩笑……”他声音都发抖。

“何必骗自己。”我丝毫不为所动，拿着玉佩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

僵持片刻，他抬手接过玉佩，却又顺势将我拉入他怀中。我额头不小心贴上他颈窝，脸颊腾一下就热起来，像烧着了似的。

我作势要推开他。

“别动。”他轻声命令我，我竟真的下意识听他的话。

“你说过伤好就走，绝不拖累我的。”我喃喃道。

“我反悔了。”他说得坚决。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不做声，身体微微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双臂，冷冷地看着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久留。感念姑娘救命之恩，伤已大好，药就不吃了。玉佩送给姑娘留个念想，毕竟相识一场。”

我看得到他面上冰冷，看得到他眸中颤动，又怎会看不到他心中苦涩？我看得到他心中苦涩，自己又怎会不被牵动？他一连串吐出这些话，何尝不是字字锥我的心。

可我必须忍着。

“多谢。保重。”

他眼里本就微弱的光芒迅速熄灭下去，幽深得仿佛一口氤氲着湿气的深井。他冷冷地刮了我一眼，转身夺门而出。

我下意识跟了几步，理智又让我停在原地。

随他去吧。

可我已无父无母无宅无家，如今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殷止啊。

殷止，你不知道我多想牵住你衣袖。这几日时间虽短，可情意深浅又岂是时日长短能决定的？你若回头再叫我一声“窈窈”，再问我一句对你有无情意，我定卸下所有伪装，放下所有执念，将心肺都掏给你。

可是你没有。

我立在原地目送他渐行渐远，朝阳映照他的身影，山风吹起他的衣襟，直到他一袭白衣完全没入苍翠山林，阳光将我双眼刺痛，大颗泪水汹涌滚落。

下次见面，大概就是不共戴天了。

我失了魂魄一般走回空荡荡的药房。

狄遥，你真是没出息啊。我心内叹道。

炉上汤药已成，我舀出一碗。这药治好了殷止的伤病，也将他送走。可不知能不能治好我的心病呢。

但愿这药如孟婆汤一般，一碗灌下，便忘却前缘。

我仰脖喝下，一股药气直冲入心肺。

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