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心意（2/2）

但那鹰眼男好像并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是谁？

我心凉了一半。

“你骗我。”

我出力救你，竟换不来一点真心吗。

他的震惊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

“你怎么……”

“我那日上山去，碰到一伙人。”

“为首的那个，派一个叫‘季放’的去找人。”

“找的人，是他们的‘三少爷’。”

我一字一句吐出这些话。他面色一点一点变得深不可测。

“你是不是‘三少爷’？”

他面上渐渐结了一层霜，那寒气逼入他眼中，眸子都结了冰。

“没想到还是逃不掉。”他冷冷道。

“既然你要听，我讲给你便是。”

“我二哥，最近听说一些对府里不利的消息，便派我进山探查虚实。谁知我们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二哥的埋伏。他从来都容不下我。我拼死逃命，循着药香找到这里，想着不是有医家，便是有药房，能救我一命。”

“谁知刚接近外围，便又冲出四五个杀手。”

“我不想死。我拼着半条命解决了他们，挣扎至姑娘房前。”

可……那都是哥哥为保我平安，在院外暗暗布下的杀手啊，竟然……

“我幼年时家母因病故去，之后父亲又不知所踪，几年前大哥去世后，二哥掌权处处针对我。姑娘，遇见你之前，除了爷爷，我从来没被谁如此真心地对待过。”

他眼中的苦涩让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谁都有不能触及的过去，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又怎样？他满含委屈讲出这些，我便开心了么？

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他垂下眼帘，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喃喃道：“姑娘一定要我伤好了就走么。”

又忽然抬头看我：“难道姑娘不知我的心意么。”

你的心意？

“锦衣玉食也好，名扬天下也好，我不在乎。我只想和姑娘在这山林中粗茶淡饭，逍遥自在便好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他……

他面上尚残存伤感，眼中却忽然明朗起来：“不知为何，掉进姑娘的眼睛里就出不去。如今无论是被二哥还是伏击的人知道我的行踪，大概都是死路一条。只有和姑娘相伴，才是世外桃源。”他舒口气又道：“这些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真畅快。”

我四肢僵硬，心脏停拍。这情意让我猝不及防。

“姑娘，你若嫌这里清贫，待我好了，你便跟我走好不好？”

跟你走好不好？

哥哥怎么办，这些年一直以来的执念怎么办。

“……说什么疯话，你尚且不知我的名字。”

他眼中的笑意融化了面上的残冰，起身站好，对我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问：“敢问姑娘芳名？”

我看着他俊逸眉目，方才的不安化作欣喜，但瞬间又想起自己的身份，支吾道：“我叫……遥……遥之。”

“遥之？”这个假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竟也带了些清逸气息，“窈窕淑女的窈？”

“……你说是便是吧。”

“果然人如其名呢，”他笑，“那以后便唤你窈窈可好？”

我心头一震。

窈窈？遥遥。太久太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自从爹娘惨死，哥哥带我逃入山中，就再也无人唤过我的乳名。

他又道：“你一直惦念我的姓名，我不妨告诉你。殷止。”

“……殷？”

他以为我不知是哪个字，便托起我的左手，将那“殷”字一笔一划地写在我手心。

我心肺跟着他指尖颤动，像有绳子将五脏六腑缠住，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让我喘不过气。

我怎会不知是哪个殷。

他写罢又将我五指拢起来，仿佛要我将那“殷”字紧紧攥住，直至渗进血脉，化入骨髓。

我几乎窒息，抬眼看他，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凤眼。

他竟然姓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