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伤（1/2）

初春的山林翠绿讨喜，枝叶抽芽，山笋冒尖。只是空气依然凉薄，像深井的水，冷冽入骨。

我在晨光微熹中提着空桶向屋外水井走去。那井是从前哥哥挖的，井台砌得比平时高些。

“哥哥，为什么砌这么高呀，咱们府里都没有这么高呢。”彼时我尚年幼，哥哥也只是个少年罢了。

“怕你掉下去呀。”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丝毫不见辛苦置办家用的疲惫。

而此时天蒙蒙亮，我抓起闭着眼都能摸到的井绳，刚舀了水提上来，井台另一边突然传出几声喘息呻吟。

是人是鬼？

我迅速后退一步作出戒备，却不慎松了井绳，木桶掉进井里，一声闷响。

那人听到动静，挣扎几下，露出半个后脑。我小心翼翼绕到他侧面，赫然见一袭锦缎白袍上尽是血污。

看来是个濒死之人了。

我并不想多管闲事，正要再打一桶水，他缓缓看向我，剑眉凤眼，神情冷峻；面如土色，几乎和井台融为一体；气息微弱，仿佛刚经历一场恶战。

“姑……娘，求……口……水……”

而我几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四肢已凝固成石。

真……好看啊，从没见过如此明朗的面庞。

可他是谁？如何突破哥哥布下的杀手跑进了这里？又为何靠在井边？是敌是友？

见我没反应，他费力撑起身子，又气若游丝道：“姑娘……水……”

“啊，水，好，你等等。”

我回过神来，便转身去厨房舀了一碗，走了两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换成米汤。

他歪在井边奄奄一息，我一边将碗凑到他嘴边，一边查看他的伤势。

全是刀剑所伤，血肉模糊，看去心惊胆战。

他仿佛于沙漠中得了甘泉一般大口吞咽。我心内不忍，从前哥哥去闯江湖，也是动辄一身伤，九死一生才有了如今的安定。我又向他靠了靠，不料他刚喝了两口便被呛到，咳了几声，竟咳出一口血。

“呀！”我低声惊道。

他却好像并不在意，颤颤巍巍抬手抹去嘴边血迹：“多……谢姑……”

话音未落，他便一头栽倒在我怀里。

“公子？公子？”

我拍他摇他，皆无动静。

该不会死了吧？

可别死在我家啊。

要不丢到山林里？

……太远了拖不动。

犹豫片刻，我费力将他拖回柴房，扒下他那看起来很贵的外衫，撕成条包扎了伤口，便赶忙叫来了郎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吕郎中诊断多时，皱着五官告诉我，只能先拿药吊着一条命，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