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在后,火光冲天是良关城,敌军战鼓振聋发聩。
在前,流落难民张惶而逃,途径将营敢怒不敢言。
那日东方泛白,他端坐马背,青盔乌翎,萧萧如修罗战神,阿芙在下,仰视这铁面无情的锦衣郎,心中的怨愈加深。
那刻目光交汇,幽深的眸子摄人心魄,仿若踏入无尽深渊……
每一次,都是阿芙落于下风。
***
檀香清雅,在内室更加淡。
裴炎停步于案边,还刀入鞘,将羊脂小瓶安放于台面,修长的指提起茶壶,翻起一枚玉杯,徐徐倒水。
“为何来了麓州?”他向前,侧坐榻边,将杯子递去。
阿芙无动于衷,偏过头,不让他瞧见自己如此不成体统的妆容。
又是低低一叹,他小心地扶正阿芙的肩。
她一颤,却不知为何忽然心安,转脸埋向他的胸前,低低啜泣起来。
裴炎心神一动,轻轻抱住她的臂膀,又见她单衣轻薄,便替她向内拢了拢。
一杯水,化开了千愁万绪,瓦解了她的所有伪装。
“昨夜是你?”
阿芙不答他的话,明知故问道。
裴炎默然,便是承认。
想到后来点的火,那裴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不再怪异,想来是担心她乃敌寇的棋子,混进这麓州城要对他不利。
呵…说到底,裴炎始终只着紧他自己,旁人的生死有何关?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如阎王铁面无情,这便是鼎鼎大名的北司裴炎!
若今日在教坊司的不是阿芙,那将被红玉送来“伺候”裴炎的小娘子,此刻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裴炎从来不是个懂怜香惜玉的人。
心中忽觉清冷,她挺起身,离开了男人温暖的怀。
“上回你入京,我在城外办事,后来才知晓圣上的旨意。”
裴炎到底是个武将,论心思缜密也只用在了办差破案上,如今阿芙这刻意的冷淡,他倒并不太敏感,只自顾自说起了别的事。
“裴大人受朝廷倚重,皇帝没了你可真像二郎离了哮天犬,该不灵了。”这话就是在骂人了。
裴炎脸色一沉,当然知道阿芙将他比喻成看门狗,想着他们自相识以来便一直不对付,他站起身,索性离开了床榻。
“下一回行侠仗义前,先想想后果。”他掸了掸衣摆,在案前横步坐下,给自己斟了杯水。
原来他已知道……
阿芙咬着唇,顿觉此刻要比方才不着一物被红玉钳制时还要受辱。
裴炎想必已确定她定然是得罪了那群瘦马贩子才被报复,又因学艺不精,最后好心帮了别人却把自己给赔了进来。
她身为豪侠的爱女,竟连几个瘦马贩子也对付不了,眼前的外人裴炎却早已将小池坞上学燕云心经融会贯通。
他们二人的胜败,早已在两次交手中彻底分晓。
她就是不如裴炎!
阿芙咬牙冷笑,“后果你看到了。”
又哼了一声,“我自然比不过你这般高高挂起,裴大人。”
裴炎一怔,似明白过来阿芙那无名的火从何而来。
“阿芙,恩公教我行侠仗义,并不是鲁莽随性。”裴炎语气淡淡,却将她那把火浇得更怒。
“阿爹教你行侠仗义?裴炎,你竟也敢说!”阿芙猛然提气怒骂,竟牵起方才伤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余下的话再无力说出口。
他蹙眉,大步跃来,又将阿芙扶好,“别逞强,方才我用了半满的力道,你现在必然不好受……”
这话说得不假,阿芙的肩背如今酸胀难忍,裴炎那一身内功着实不容小觑,她现在还能冲着他发火,已经要暗喜自己福大命大。
“我想爹娘一定很后悔,当年在小池坞把你救起。”她的眼神里带着灼灼怒意,恨不得杀他后快。
裴炎不语,迎着她那问罪般的目光,竟毫不畏惧,坦然磊落里却有一丝悲戚。
“裴炎,我听人说你是个冷面阎王,这些年抓了不少朝廷异党、江湖贼寇,你如今风光无限,连锦衣骑指挥使的位置也怕指日可待了吧!”
他想起身,阿芙却拽住他的领口,逼迫他弯腰俯身。
阿芙的眸子里曾藏有小池坞夜幕里的漫天繁星,那样明亮而灵动,仿佛照进人心里的灯火,一面难忘。
而今,她的眸子冷清而忧怅,那一点点的星火,也好似在这些变故中不断闪熄着,愈加黯淡。
四目对视,裴炎竟有一些怕了。
“爹娘怎会想到,你为了这刚坐上的镇抚使之位,竟狠心按兵不发,任良关大火燎原……裴炎,你手上沾的不只是那些乱臣贼子的血,更有千万计无辜百姓,和你口口声声称‘恩公’的人流下的血!”
阿芙咬牙切齿,似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裴炎,你这镇抚使的位置,果真坐得如此安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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