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渡口将至，眼前的路也稍开阔起来，一叶小舟泊岸，在湖水中微微摇曳。

阿芙望着那孤帆，似想到自己今后的日子也像这伶仃的浮游，何处是家？何处到岸？岸上是否有人在等她，又或者她是否有心系之人伫立岸上盼她归来？

一切都没有了，也不再是了。

她将爹娘亡故的悲与恨死死地埋在心底，埋在小池坞的旧时光中，却被皇帝的冷血诏旨无情翻出，她的爹娘已经死了，不明不白地与万千将士们一起被埋葬在良关城下。

可怜那无名白骨化作尘，游魂又是否曾寻乡归来看她一眼？若见着她如今虎落平阳的窝囊样，爹娘是否泉下可心安……

也不知怎地被带上船，怎地靠着舷窗坐好，帘子外，顾二爷那身白衣融入渐浓的雾气里。

他站得笔直，犹似一尊佛，目送她独自离去。

二人遥相对望，阿芙心中一片澄明，她的第二条命是他给的，爹娘常说滴水之恩报以泉，为了他这般大的垂怜，阿芙也必定要好好活着，不可辜负了顾二爷的救命之恩。

放下帘子，闭目，耳边流水涓涓，阿芙静默不言。

如顾二爷所说，山庄离小池坞不过一炷香的距离，環儿叫醒阿芙，前方便是迷阵，船夫持桨绕在外围，等阿芙的指点。

不知怎的，只凭他幽居千湖却从未试图破开小池坞的迷阵，阿芙便觉得顾二爷又更值得信任了一些。

冲出白雾，水面变得异常平缓，远远地，阿芙见着了早已守在渡口边的小狗团圆，她从未知晓这只狗如此有灵性。

停船落地，阿芙再三道谢，抱着团圆便往里走。

“姑娘，我家二爷说了，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你一人孤苦，爹娘又是殉国的大豪侠，将你从水中救起并不足挂齿，只怕姑娘真会出事。”環儿喊住阿芙，又从云袖内拿出一串铜铃，却仍守规矩地没有下船。

“二爷客气了，救命之恩大于天，怎么好说是‘不足挂齿’，何况我已经欠下了两个人情，哪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赖上你家公子？”阿芙推脱，心中却涌起一丝暖意。

“二爷知道姑娘必然不愿，他说，若是早些知道张大侠的遗孤仍住在小池坞，必定不会让姑娘受到如此灾祸，算起来是他有愧于你，这串铜铃是二爷的心意，姑娘遇险可摇动铃铛，它的声响可传几里之远。”環儿执意，铜铃被她扬在眼前，表情坚决。

“姑娘万莫再推辞。”她又补了一句。

阿芙只得收下，又再道谢，目送環儿乘船离去。

她怔怔地站在岸边许久，那铜铃微凉又轻盈，握在手心里，竟也有了别样的份量。

往院子里走，阿芙思绪万千，这几日的奇事翻飞而过，似一场梦……

后来想想，有一事倒也奇，团圆上回见着内侍官，自几里之外便有了戒备，等他靠岸，甚至开始狂吠。

而这次与環儿见面，他竟乖巧地跟在阿芙脚边，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環儿，好似并不怕她心藏恶意。

难不成，狗也如此明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