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中篇”（1/2）

07

十五岁，走进“里仁高级中学”的第一天。

“你再不给我好好念书，我就不管你了”，花城秋满脸严肃，翻来覆去的叮嘱，刚送到校门口，就指着花子夜，“警钟我已经跟你敲过了，你拿着行李，自己进去”。

“我知道了”花子夜垂丧着脑袋，小心翼翼应答。

“在学校，你管着自己点”花城秋从兜里掏了二百块钱，递到花子夜跟前，“这个月多给你拿两百，你要再给我玩出什么花样来，看我怎么修理你”。

“哦”，花子夜紧张的接过花城秋手中的钱，“爸，我进去了，你回吧”。

上一秒还惆怅满怀，沉浸在第一次离开家的伤情中，见父亲的背影越走越远，下一秒便神采飞扬了起来，就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那般，正奋力奔向“里仁高级中学”这片草原，心头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起来。

08

九月刚开始的日子，微微还有些发热，空气中挂着风，校园小径两旁，桑树郁郁葱葱，阳光散落的叶影，晃动着深浅不一的灰，池塘里荷花漫漫，偶有枯萎的荷叶，浮游在水面，荡起缕缕凌厉的波纹，行李箱大军匆忙前行，整齐堆砌的水泥乒乓球台旁，偶尔还混了两个愉悦活动的身影，与校门外闪着文具、小吃字样的五彩霓虹灯，叫卖着各色琳琅满目小商品的商业街相比，一道门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的距离。

“我叫杨琳，你叫什么名字”。

花子夜手中系着蚊帐的绳子，抬头望了一眼上铺探出的脑袋，微微含羞的笑，“我叫花子夜”。

“我睡你旁边这床”，宿舍里又来了一姑娘，扫视了一圈，放下行李，也不急着拾掇，她拽了拽花子夜的袖角，“我叫牛金金，牛就是那个牛，金金就是闪亮亮的意思”。

“难道不是很值钱的意思吗？”花子夜蒙着嘴，发出“咯咯”的笑声。

“对对对，就是既值钱又闪亮亮的意思”牛金金跟着也大笑了起来。

青春的初识，就像是电影里某个煽情的桥段，既刻意又带上了些顺其自然。

“快看”，杨琳指着宿舍门口，穿着黄白相间横条纹t恤，中长头发的白皮肤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请问这个是不是十一班的宿舍”白皮肤姑娘的笑容就像盛开的白茶花那般迷人明媚。

牛金金、花子夜、杨琳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李希冉”，宿舍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你也来里仁中学了”。

“洛小草”，李希冉有些兴奋，她高兴的挽过洛小草的手，寒暄了起来“我十一班，你几班”。

“我也是十一班”，原本宿舍门口热闹的喧嚣，变成了宿舍内阵阵的尖叫。

······

09

课间休息。

李希冉环视了教室一圈，她转身伏在花子夜的课桌前，将花子夜课桌上的画纸来来回回的翻了翻，轻声说：“把你的画给我一张”。

“你的画呢”，花子夜担心画纸被扯破，便拍开了李希冉的手，“没画吗？”。

“随便挑一张给我就行了”李希冉拿起手中的白纸，摆在花子夜课桌前，故作央求状，“老师这节课要检查”。

“这张挺好的”，花子夜从画纸中挑了一张像模像样的递给了李希冉，并叮嘱了一句，“不要在上面乱画”。

“好好好”李希冉接过画纸，原本嬉皮笑脸的要求，伴着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声，立刻变成了一本正经的端坐。

焦急飞舞林间杜鹃，寻寻觅觅，终在这密枝林里，觅得一处雀巢，它拔下一根羽毛，直接插在雀巢上，哈，有了。

“要注意光的方向，正方体阴影的笔触”，美术老师教室里巡视着，偶尔会给学生一点意见，突然，他停下了脚步，驻足在李希冉的课桌前，拿起画纸，端详了片刻，然后置在胸前，围着教室里转了一圈“同学们看一下这张画，阴影处理得很到位，非常好”。

李希冉接着全班同学投来的赞美目光，自信的微笑着，老师将画还给她之后，李希冉便手痒难耐，她拿起了手中的铅笔，似模似样的在花子夜的画稿上，描绘着众人的赞美。

密林内轰出一阵枪声，中弹的麻雀无处躲藏，那颗卡在翅膀内的橡胶子弹，梗着身体，挣扎动弹。

花子夜看着自己的成品，被一笔一笔添加，她虽难受，却也顾及着李希冉的情绪，便又从画纸中挑了一张半成品，轻轻拍了拍李希冉的左肩，伸出了手，做出了交换的姿势。

李希冉眼神闪烁，她将画纸扔在了花子夜课桌上，原本挂着的自信笑容溢出了厌烦和不满，接过花子夜手中的半成品，她瞄着花子夜课桌上的其他画稿，心中愤愤想着，“不就是一张画，有什么了不起的”。

花子夜抚平被扔在桌上的画，那些深浅有致，横纵错落的阴影，已然被打破，光阴下突兀的一团，像是反噬，又像是凸起，完全打乱了光线的节奏，花子夜反复修改打磨，仍不得效果。

那颗梗在雀翅的橡胶子弹越发深陷，中弹的雀鸟，消耗着精气已奄奄一息，断翅。

花子夜拿起画纸，对着光线，看着手中的画，发呆了良久，终撕碎了画纸，扔进了垃圾箱，心中不由得难过无奈，“不满意的画不能留着”。

10

五楼走廊上。

“今天的画是你画的”，马诚鑫跟着李希冉身后，满脸都写着讨好，他时不时偷瞄着李希冉，眼神里挂着尽是欢喜，“你好厉害”。

“当然是我画的”李希冉挑了挑眉，一如既往的骄傲姿态，自信的微笑着。

“班花，肯定厉害”洛小草东张西望，傻笑着附和，“花子夜，跟我们一起回宿舍吗？”。

伴着洛小草的话语，李希冉似有些紧张，她心虚的偷瞄了一眼身后，那绽放如花的脸色瞬间凝固，一抹冬的寒，她尴尬地将手揣进兜里，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不了”花子夜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我去食堂买点吃的”。

“那我们先走了”，洛小草摆摆手，做出一个再见的姿势，便追着李希冉、马诚鑫，一同消失在视线里。

11

包裹着烂棉絮的金箔，表面光彩照人，内里却腐烂发酵，可烂棉絮依旧享受着金箔的荣光，浑然不觉被腐蚀的金箔，日久便会溢出一股恶臭。

12

“花狗”，袁飞见花子夜佝偻着身体，卷坐在台阶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拎起花子夜的马尾，左右晃动，“一个人坐这，想谁呢”。

“谁让你给我取这么难听的名字”，花子夜斜视着袁飞，“你滚开”。

“怎么，不喜欢，狗挺可爱的，跟你一样”，袁飞满脸坏笑，他提了提裤腿，蹲在了台阶上，沉默了片刻，故意压低了声音，“今天我全都看见了”。

“你都看见什么了”，花子夜看了一眼身旁的袁飞，没有兴致继续，便岔开了话题，“哎，我真是懒得跟你讲道理”。

“画，你桌上的画，我都看见了”袁飞干咳了两声，“撕了就撕了呗，别不高兴”。

“我还打算去食堂搞点吃的，哪有不高兴”，花子夜僵硬的笑了笑，“这可好了，看见你，彻彻底底，是吃不下了”。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一小会”，袁飞一溜烟跑了出去，回到这里的时候，手里提了几包辣条，“花狗，接着”。

“你再叫我狗，你试试”，花子夜将袁飞扔进怀里的辣条，又朝着袁飞，扔了出去，“你才是狗，死狗”。

“粗鲁”，袁飞捡起地上的辣条，拍了拍，死皮白赖的塞到花子夜的手里，又嬉皮笑脸的大声嚷嚷，“现在开始，花狗有新名字了，叫死狗”。

校园里，暗得发灰的小径，几片零落的叶，作完怪呲溜着撒腿就跑的袁飞，被气得跳脚的花子夜。

这仿佛又是一个令人抓狂的夜晚。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