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6）（2/2）

“莲，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人家对你咋说的？”

“说的啥？”

“说你长大了要给我当媳妇啊！”

“你就叫我死吧！”

“你是死也不给我当媳妇么？”

“你白疼了我了！我只能给你当闺女，不能给你当媳妇，我小时候不懂事……可你只能是我大！”

瞎子在门外伤心地痛哭了。

第二天，瞎子在莲的那个门外又守了一天。

第三天，又守了一天。

到了第四天，瞎子终于绝望了。

绝了望的瞎子，登门请来了媒婆发嫂。媒婆那年也小五十了，在这一带有了名气。因她男人叫发，方圆几里，年长些的叫她发嫂子，免辈分的就都管她叫干娘。

干娘的男人早死了。那年黄河发大水，这一带都淹了。大水过后又大旱，树皮都剥光，人饿死了许多。干娘的男人天天出去，说是在外面吃了，让家里饭别等他，一直到他死，人们才知道，他哪里是到外面吃饭，他竟是躲出去，给家里省下他一个人的口粮。

男人死后，干娘的天就塌了。然而塌了天的日子也还是要过的，好在她天生一张好嘴，于是无师自通，就干上了给人牵线说媒的营生。这多年，一个集上，干娘与瞎子也算是老街坊了，早些年俩人还有那么一点暖昧，干娘说起话来，不过是可怜他一个瞎男人带着一个月泊孩子，想帮帮他；瞎子呢，早晚也接济她一些，因她一个妇道人家带一群孩子，孤儿寡母的，惺惺相惜吧。集上人对这样两个苦命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孤男寡女的过日子艰难，想好就好，想帮就帮吧，反正也没有碍着谁。

也曾有人对瞎子说：“你俩反正好也好了，不胜就两家合一家，凑合着过吧。”

瞎子却正经说：“相好归相好，咱如今是个有媳妇的人了，不能再挂连人家。”

“你媳妇总不会就是那个叫莲的小妮子吗？”

“不是她还是谁？早从一落地就寻给了我，一个集上人都知道的，还能假？”

“你就傻吧！也不想想，等她长大，你都老了，是个能靠住的？”

“靠住靠不住，我只凭我的心，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人，这辈子，我的媳妇只能是她，再不能是旁人！”

那听的人就摇头：“天底下再没见过他这样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