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2/2）

她凄然地望着男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将目光垂了下去，只字未言。

良久之后她笑了，笑声愉悦动听传得极远，似乎积压在心中的那些阴霾都被男人的话一扫而空，她遥遥望着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眸中柔情点点扩散化作一抹潋滟耀目的笑。

“对啊，死又何惧呢？我们这样活着，怕还不如死了吧？”

喃喃的声音从她口里飘出，其中只有了然，并无绝望。

黑衣老者却道一声，“坏了！”袖袍翻飞急急向采蕊掠去。

却还是晚了。

她在大笑时便催动了灵气逆流，待老者赶至，其身上早已光芒大盛，他只来得及出手护住其心脉，那魂魄却灰飞烟灭了。

魂飞魄散，便会脱离轮回，被护住的心脉也再无用。

另两人随后赶到，见老者面色不善，垂目低首不敢言语。

黑衣老者看着断墙前女人自绝留下的痕迹，嘴角微抽，似要说什么，最终袖袍一甩带人离去。

良久，被遗留在原地的男人苏醒过来，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并未发现那些人的踪迹。

空气里有股子烧焦的味道。

他缓缓爬起来，浑身上下都在疼，却顾不上，努力撑着身体一步三晃往采蕊原本所在的位置挪去。

那里并没有人，只余一团焦黑。

男人身体晃了晃，咬着牙将眼中的泪憋回去，继续向前挪。

越过那团焦黑到了断墙后面，他跪在地上，以手为铲开始刨土。

一刻、两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男人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指骨森森也丝毫不觉，阵阵血腥气飘散开来，四周黑暗中隐有活物蠢^^蠢^^欲^^动。

又过半个时辰，男人终于停下来，面前的泥土有些许不同，幽幽泛着浅黄色的光芒，在夜里很是显眼。

他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来，将锦囊打开，里面是一束青丝。

目光触及那束青丝，男人的双眸又染上湿意，他抽抽鼻子猛地抬起胳膊用袖子将眼泪狠狠擦干净，再小心翼翼地将青丝连同锦囊端放于那小片闪着光的土地上。

原本黑黢黢的泥土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更加明亮的光团，其中有婴儿在安然休憩，娇^^嫩的小^^脸纯净安宁，外界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婴儿出现后，阴影里的那些活物似是在惧怕什么一般，纷纷退了回去。

男人想伸手去抱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有些可怖。

他撕了外袍将手包扎好，才将手伸进那光团中，方触及婴儿，那片光便散得干干净净，四周瞬间暗下来。

只觉双目一黑，他却没闭上，就算并看不清眼前也依旧努力睁大眼睛盯着怀里的方向。

男人双目含泪口中喃喃道：“蕊儿，我会活下去，我会像你想的那般活下去。”

空中一直悬而未落的那片雷终于从厚重的云层中钻出，降在地上，震得无幽山都跟着抖了几抖。

无幽山南边，小镇外树林中，打坐中的老者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惊醒，黑夜早已亮如白昼。

苍苍白发被骤风吹得如风中杨柳，衣袍飒飒作响，他微微抬手，其周身竟悄然安静下来，如乱世中逆行的一叶扁舟，超脱于世，不受干扰。

他看着头顶雷云，叹道：“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