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1/2)
——谷梁泠视角——
宫里新近来的那个男子令我有些在意。
在棋艺上,我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甚至许多长辈也甘拜下风。
可是那局棋我输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输得一败涂地。令我记住了那从帘幕后伸出轻轻捻起棋子的纤长手指,那个影影绰绰的从容微笑,那双如黑曜石般的清亮眼眸。还有那个名字,景夜,景夜。
自那以后,我苦练棋艺,也时常会想起他,想如何再见他一面,如何赢他一局棋。
实现这个愿望并非天方夜谭,次年的棋赛他作为魁首必定前来卫冕,我只消前去,再击败他即可。我事事高人一等,家世、才学、容貌、舞艺、女红……已经许久无人能使我这般斗志昂扬了。
可是未至立秋,他家中生变,双亲亡故,他也命在旦夕,好容易逃入宫中躲过一劫。
我如愿再次见到了他,那个笑容仍是云淡风轻,却掩藏不住酸涩痛苦,那双眼睛仍是如漆如墨,却失了神采,只余一片幽暗深沉。
我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算不得难过,只仿佛觉得,我所认识的那个少年,消失了。
不过无妨,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我会待他好,予他亲人般的关怀,假以时日,他定会将心机戒备卸下,重展笑颜的。
我不善于安慰旁人,随了母妃的冷淡疏离,情绪从不外露。寂儿为此与我生分,我不怨他,也不知如何开口辩解,只将言语默默放在心里。
更何况在景夜面前,我紧张得手足无措,面上也不知该以哪般神色应对,只得仍是不苟言笑,不像是安慰,倒像是示威了。只有我知道,我的衣袖里拢着一双发抖的手。
真是奇怪,我从未面对旁人如此失态。
我倒有些羡慕寂儿,可以神态自若地同他说话谈笑,习以为常地与他出入成双,令他眼里重现光彩,绽开那个发自肺腑的明净笑容。
我渐渐发觉,自他入宫后,他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愈发清晰,挥之不去。每每念及他,我便心旌动摇、不能自持。
我是不是有些……心悦于他呢?
原来心悦一个人的感觉这般奇妙,忧他所忧,爱他所爱,每日远远地注视着他,为他的喜怒所牵绊。
如同原本波澜不兴的湖水漾起涟漪阵阵,原本素净清淡的画卷添上浓墨重彩,我的整个天地换了颜色。这种改变我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暗暗的欣喜。
从小到大,我所得到的皆是当世之最,我想,我的夫君也应当是人中龙凤。景夜,他正是如此,我与他当为良配。
我再也按捺不住,以有关乎寂儿之事相商的借口,将景夜约至僻静处,冷着脸颤抖着手指,强作镇定地对他袒露了心迹。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母妃时常教导我作为女子应当端正庄重、矜持不苟,平日里《女例》我习得最好,今日却似昏了头一般犯下大忌。万一他以为我轻浮放荡……该如何是好?
手心攥出汗水,我如芒刺在背一般,只静静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一直沉默着,任我苦苦煎熬。仿佛过了许久,那方乍起一道清朗温润的笑音,毫无轻蔑质疑之意,就这么一个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的焦灼不安,令我如释重负、如沐春风。
他悠悠启唇,声线温和,道:“承蒙公主错爱,微臣不胜感激。”
这个人……难道他以为我同他说了这许久的私情密语只是在彰显君主对臣下的垂爱么?还是他故意装聋作哑?
我有些微的恼怒,冷声道:“景夜,本宫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既然你不明白,那本宫再说一次。”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心悦你。”
“……”又是沉默。
我说完方才那番豪言壮语之后有了胆量,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耐着性子誓要等到他的回复。
片刻,他的声音透着几许无奈响起:“公主希望微臣如何?”
他的话语使得我一愣,我从未想过这答案看似显而易见却又不得不深思熟虑的问题。我同他表白,自然是想验证他是否心甘情愿,至于身后之事,我并未多做考量。
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我只得仓促应答:“我……想同你结为连理。”
话一出口,面上陡然升温,连带耳根也是滚烫异常,想来已是绯红一片。若他不在,我定要在镜前细细端详,脸红是何光景,这些我从未体会过的感受,皆是因他而起。
与我的捉襟见肘截然相反,他仍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好似我方才鼓足勇气同他示爱所说不过是一句家常闲话,轻如鸿毛、无关紧要。
他微微一笑,道:“不知公主为何如此抬爱?微臣自忖不堪消受。”
我定了定神,试图将感情隐忍,只冷淡理性应答:“因为你值得,你符合我的期许。”
他笑道:“婚姻之事,须得讲求情投意合。微臣为公主看重自然是荣幸之至,却不知公主是否符合微臣的期许。”
我心下一动,道:“你的期许是何准则?”
他静静地与我对视,深深地望进我的眼里,分明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我,他却仿佛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眼眸古水无波,却是庄严肃穆,不带一丝调笑的意味。
他启唇道:“微臣心仪之人必得博闻强识而甚于臣,兰心蕙质不染俗世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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