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兵败将（2/2）

我的那些同窗皆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公子，倒不至于赤膊上阵，但也纷纷脱得只剩下里衣，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光光的胳膊。

我就比较厉害了，依旧捂得严严实实站在烈日下接受炙烤。

同窗们见了我震惊道：“世子，你怎么了？”

我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淡淡道：“我不热。”

“又胡说，瞧你的脸红成什么样子了！”

我疑惑地摸上脸颊，“真的很红么？”

真的……好烫……

在我晕过去的前一瞬，脑子里只有手上传来的滚烫灼热和同窗惊慌的叫声：“来人啊！世子中暑啦！”

每年夏天我都要起一身痱子中三回暑，我不热？不热就出鬼了我不热！别说外衣，我恨不得把里衣亵衣统统脱了再剃个和尚头成天泡在冰水里好吗？！

但是我不能脱，一件也不能。我有个秘密，只有我、母妃和专门给我瞧病的女医知道。我身上衣裳遮盖处像蛇皮一般布满了鳞纹，触目惊心。

母妃告诫我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给人看到，否则我会被当作怪物，甚至被处死。

我每日必须吃女医配给我的汤药，一日不吃，身上的鳞纹便会瘙痒难忍。母妃说这是我从胎里带出来的病，无法根除。

眼尾不祥的乌痣，福祸难测的预言，遍布全身的鳞纹……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是个怪物，谷梁泠就没有这些。

我有时候忍不住想，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因为承受了数倍于旁人的热度，我的扇子从不离手，但是练武的时候只得离手。现下有了白无常，又成功解决了一大难题。

文曲先生是个蓄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学究，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学富五车。

他总爱拿一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来教育我，如“居安思危，处乱思治。”“学问欲博，而行己欲敦。”“人君出言欲闻己过，其国即兴；若出言欲人从己，其国即丧。”……之类。

奈何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使得他对我是恨铁不成钢。

同时他又在反省自己“教不严，师之惰”，于是打定主意对我严格要求。迟到，罚抄书；打瞌睡，罚抄书；不做作业，罚抄书……

我每日忙得好似陀螺：在拂尘台修习一整天，完成母妃的惩罚，完成先生的惩罚，还得偷空看看武侠话本、听听小曲儿……睡眠时间像一张干饼子里的油水，下了狠劲儿也挤不出几滴来。

因而我起床困难，上课打瞌睡，走在路上都能见到周公……

文曲先生痛心疾首地找我谈话：“世子，此乃恶性循环啊！若是您可以按时上课专心听讲落实作业，微臣也不会如此责罚于您。故而您是否该反省一番自身的行事作风呢？古人云：吾日三省吾身……”

我客客气气地打断他：“先生，您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换个角度思考，若是您不罚我抄书，我就有充足的时间养精蓄锐，也就不会上课迟到打瞌睡了呀！因此造成这恶性循环您也是出了一份力的。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得换位思考呀！”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思悔改，强词夺理！”

我撇撇嘴不再作声，这些老家伙思想都固执古板得很，只会要求我达到他们的期望，哪里能体察我的苦衷呢？

没想到第二日他一脸纠结地来找我，“世子，微臣昨日回去反省了一夜，您言之有理。今日您不必抄书，您能承诺明日按时上课专心听讲落实作业么？”

我震惊之余又欣喜万分，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先生，您不愧是为人师表啊！”

他将拳头攥在嘴边咳嗽一声，遮掩住几分得意的神情，继而严肃道：“世子，莫要答非所问。”

我露出恍然的神色，“哦，那个啊，我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