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下落（1/2）

湫时不语，她抬头眺望远方，天还是湛蓝湛蓝，没有半点瑕疵。

“将军骁勇，昨日还有捷报传来，不久便可以将蛮夷赶出去，回来与夫人团聚，夫人莫要太过担心，反而伤了自己的身体……”青衣婢女劝慰着，她的确是觉得，只要有漱安在，这大安便是稳妥的。

这样的担心实在多余了。

湫时摇了摇头，“你先出去吧。”她面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留下浅浅的痕迹，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那婢女心有迟疑，却还是福身退下了，还担忧的回头看了她许多眼。

方回头时，那人还静静的立在树下，保持方才的姿势，可她到门口再回头看时，树下已经没有了湫时的身影，只有簌簌下落的花瓣，和屋檐上不知何时窜进来的，动作敏捷，一闪即逝的白色猫儿。

那是在她脑海中许久未曾散去的梦魇。

漱安从崖上坠落，染满了鲜血的玄衣在劲风中烈烈作响，他阖上眼的那刻，心里只有个绯红的身影，手里拿了把大大的，将半边脸都挡住的扇子，只露出一双清亮懵懂的眼睛，在人山人海中准确的落在他身上，且始终追随着他。

那日是大安的七日灯花节，一街逶迤的灯笼光芒，他顺着那隐隐约约的目光寻过去时，刚好便看见在一个暖黄的灯笼下的她，只露出的半边面孔温柔而精致……

那场景太过熟悉，像他很远很远时便见过的画面，认识的人。

……

她追随了她数十世，祁墨在凡界历了许多情劫，可每每都未按照天界数人静心策划的命本进行，皆是被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姑娘将他安排满当的郁结情结破坏的干干净净。

湫时从自己捏的梦境中醒来，缓缓的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来，她在之前的梦境里找回了些记忆，捏个梦境并非什么难事，而这回从这样奇异的梦境中醒来，都快没有了之前数回恍若隔世的感觉。

“魔族与冥界的通道被打开，我便只历了九十九世情劫重返天庭，最后一世为功德劫，我已经耽误了数百年，大抵也就是不久的事情了。”

有缓缓的温醇声音响起，低而沉稳，她初来便觉得这声音不仅好听且十分熟悉，现在才明白的确是她记忆里一直存在的声音，存在了数百年，日日在耳畔的声音。

祁墨将面前晶莹的茶水温了又温，才等到湫时从梦境中缓缓睁开眼，她一副恍惚的模样，时而望望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时而望望他，让他想起了有一世在凡界历劫时，村东头总爱与他玩耍的小傻子。

湫时还是恍恍惚惚的看着他，半点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不过那双漆黑点墨的杏核眼倒是清明的，温润的瞳孔里是他端坐在一旁的颀长身影。

于是他屈指，轻轻敲了敲她毛绒绒的，蓬松着鸦青色发丝的小脑袋，湫时终于捂住脑袋，凶巴巴地瞪圆了眼睛，“你还有一世情劫，与我何关，反正我是不会再去破坏了，就让你去受那种爱而不得之苦罢！”

“不妥……”祁墨摇了摇头，他伸手安抚的摸了摸湫时圆圆的脑袋，笑容温润清淡，眼里却有光彩绽放出来，“阿时，你忘了，我们在凡世间已经是结为夫妻的了，在姻缘谱上记过一笔，你便永远是我的妻。”

湫时回想了片刻，他与祁墨在后面数十世里，虽然不甚长久，但的确几乎是每一世都结为夫妻的，她的面颊陡然变得通红，伸手作势要去打他，伸出去的纤巧素手却被他一把握在手里。

他一使力，湫时便径直跌进他怀里，被他按在宽阔的，散发着浅淡竹香的宽阔胸膛里不肯放开。

湫时扑棱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也就老老实实的闷声窝在他的怀抱里，她没说话，感受着此刻的静谧，祁墨轻轻的喟叹从头顶传来，“阿时，我时常想，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等了数千年，处处寻找她的下落与消息，发现在她失去踪迹杳无音讯之时，冥界女君对外称闭关，数千年来未曾露面，恰巧与湫时不见的时间相吻，再加上他曾被洗去的冥界记忆，心里其实是有几分怀疑的。

可湫时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三界之中皆杳无音讯，冥界也将冥界之时捂得严严实实，他用许多手腕追查了许久皆无下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最后还是被他遇到了。

于是这世间最令他欣喜的事，便是失而复得了。

“我为何会……”湫时想起什么，斟酌着开口，“既然我之前是冥界女君，如今是涪陵弟子，且记忆全失，是生了什么变故？”于这一段，她始终未在梦境中见过。

“你知道我在涪陵时是只游魂吗？被师父捡了回去，才变成了现在这个三尾猫妖的模样。”这在涪陵也是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事情，大概除了休岸与大师兄清水，再无人知道他们一向疼爱的小师妹，初来时是天地间一缕无处可去的游魂。

可是这是与祁墨，她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轻轻松松的将休岸尽力替她隐瞒的事实说了出来。

祁墨抚摸着她脊背的手一顿，“休岸？”湫时都能想象他挑着眉头的神情。

湫时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若没有师父，大概我到现在都还是天地间的一缕游魂，不知什么时候便被小道士收了去炼丹。”

祁墨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梵音天间有沉沉的，隐隐约约的钟鸣传来，墨竹密林里有风拂过，竹叶皆飒飒的抖擞起来，湫时鼻翼弥漫着清淡的竹香，不知是这竹林的味道，还是祁墨身上的气息，她心里是许久未有的踏实与安逸。

黑沉黯淡的大殿里，只有西南一角的一盏莹润的金色灯光幽幽的亮着，那光被笼罩在剔透玲珑的八角灯罩里，尽管有人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突如其来的穿堂风，也没有将那缕微弱的烛光吹灭。

有纤细窈窕的身影婀娜的摇曳着走了进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近来魔族皇子哀辰近来最为宠爱的莲妃，听说是与哀辰许久的红颜知己，落花谷谷中的一只小妖长得有几分相似，又颇有几分手腕，才在阅人无数的哀辰手中得了甚久的宠爱。

还特地去取了碧海莲花池中的莲子来予她提高修为，一举从一只才有一千年修为的小小莲花妖一举成为内含金丹的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