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民国31年，5月31日（1/2）

人真的很奇怪，不见的时候天天想念，一旦见到了却感觉对方跟自己生疏了。

“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见的缘故吗？”我靠在墙边胡思乱想，用手轻轻敲了敲墙面，直到林启明一定还在隔壁，“被关进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动静。”我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是故意说给林启明听的，“需要在牢房里长住的意思吗？”

“你别在隔壁说我坏话，我可都听见了。”林启明的态度没有最开始进监狱的时候那么抗拒了，但是肯定没有我刚遇见他时的那种热情，“你老实呆着，我会想办法叫你出去的，然后你就回你那个和平的老家。”

其实被关在监狱里这么多天出不去，我心里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还想明白了很多事。林启明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而我家却早早地躲进了茗阳。中间隔了好多年，我不曾与林启明通信，或许这是因为林启明早就觉得我和她不一样了：他经受过苦难，而我只会逃避。

“哪里的饭固然不好吃，可是也要吃，不然你没有力气怎么跑出去。”伴着林启明的声音，一碗饭从隔壁传来了。虽然知道林启明这不是在关心我，但是我还是开心地把饭碗捧了过来。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调皮，挨了我爸的打，被关进屋子里，你就是这么悄悄给我递饭的。后来我才知道你给我递饭的时候，我爸也在门外蹲着呢，他看着你给我送饭。我爸对我真好，不过……”我低下头在心里默念：不过当我懂得我爸对我的好的时候，岁月忽已晚了。

“嗯。”

“你小时候话可多了，”我听到林启明只简简单单的回了我一句，很不高兴地说，“可不像现在简简单单一个字就说完了，我宁愿你像小时候一样，特别喜欢炫耀。”

“嗯。”

“林启明，你怎么回事？”我试图用激将法打开林启明的话匣子，“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你对我可好了，你现在怎么这样啊？”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好像惹到林启明了。墙的那面传来了林启明的声音：“我能像刚才那样回答你，已是对你最大的礼貌了。我不想伤害你，是念在你我旧识的情面上。”

“不是，”我觉得林启明说话的语调有些奇怪，我问，“你不想伤害我？你要伤害我吗？”

“我还以为，我处处针对你，就是对你的伤害。”林启明轻声笑了笑，但我从他的笑声中感觉不到笑意。

“是，就是。”我不太懂林启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按照我自己心里的感受在回答林启明的话。

“那……”林启明停了两三秒，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旧相识，以后不会再有联系了。我也劝你别去上海找我了，既然你在这里见到了我，那么好，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是不是该考虑回家了。”

我承认听到林启明这样说，我的心里有点难受，但是我又转念一想：我跟他计较什么呢？反正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会跟他结婚，这是历史，已然不可更改。

我正想着，有两个日本人走了进来，他们其中一个人盯着我看，我以为他们是来找我的，结果他们径直走过了我，停在了林启明的牢房前，我以为他们是要审问林启明，结果我又想错了。

那两个日本人的其中一个开口说话，说的是中文：“队长，一切都安排好了。”

中国人？

我心里一惊，连忙抬头看向那两个“日本人”。只听他们又说：“但是队长，我们没有查到代小姐。或许她被关在其他地方，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被关进监狱。”

代小姐？

我听了，心里吓了一大跳：“这个代小姐，不会就是那个……”我抓着铁栏杆，努力地向林启明那边望，“这个代小姐不会就是他的所谓的革命伙伴吧……”

我失落地想：他们两个，这么早就认识了吗？

“小扬州。”是林启明在叫我，但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属于我的——换一种说法，林启明不应该这样叫我的。

“小姐，我们队长说要带你出去，你把这套衣服换上。”我面前的这两个“日本人”递过来了一套和他们身上穿的款式一样的衣服。

“啊？”我有些错愕地接过了衣服，说，“你们是想……越狱？而且……我在这儿换？”

那两个“日本人”笑着转过身背对着我，林启明的声音传来了：“让你穿男人的衣服，是不太好。如果你身上的衣服要是再那个一点，我们可以把你当妓女带出去的。或者你要是不想……不想这样出去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衣服就给你当被子吧，晚上这还挺冷的……不过我想，你在这儿住了半个多月，也该住惯了吧？”

“你要是一开口跟我说话，就非得装成这个语气，我也不是受不了。”我装作气呼呼地跟他说，心里却很开心：你还是我的林启明，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关心我？反正我们两个要成亲，你以后会为你说的这些话而感到后悔的。

“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去吗？”我看见牢房的门被眼前这两个人轻易地打开，有点不敢相信。

“这些小日本好骗得很，这一招特别管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