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民国31年，5月10日（2/2）

我小声地问：“老板娘，你不是说呈宁来了很多日本士兵吗？为什么一个都没看见？”

“他们才到呈宁来没多久，现在人都还聚集在中央街附近。”老板娘轻声说，“等时日已久，呈宁这个小上海也会像大上海那样满街都是日本士兵。小心！有车来了。”老板娘把我向她的身边拉了拉，我顺势朝她那边靠了靠。

“就是这家银行了。”老板娘停了下来。

“恒发银行。”我念了念银行的招牌，跟着老板娘走了进去。

银行柜台里站着一个日本人，他见我们朝他走去，面含微笑地用日语说：“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老板娘看了那个日本人一眼，轻声对我说：“他以为他笑着跟我们说话我们就能听得懂了吗？不用理那个日本人！我们直接去找这个钱庄以前的掌柜就行了。”

老板娘说着就要向银行最里面的那间屋子走去，可是屋子门口的日本人拦住了老板娘。

“你们让我进去，”老板娘尖着嗓子说，“我是来取钱的，不是你们要找的共产党。”

门口的士兵依旧用日语说：“太太，里面您不能进去。我们的长官正在里面谈事。”

我见局面久久僵持不下，于是拉住了老板娘说：“老板娘，我来跟他们说吧。”

不一会儿，我就告诉老板娘：“老板娘，这里面是日本军官，没有我们要找的掌柜。我们还是去柜台那个日本人那里取钱吧，我帮你。”

“心儿，”老板娘拉住我的手，说，“你说的是日语吗？你怎么会说日语的。噢，我想起来了，上次在火车站你也是这样跟那些日本人交谈的吗？噢，心儿，有你在我身边真好。你真是太让我放心了。”

“我也只是略懂一点，够用而已。”老板娘感激地看着我，这使我心里面感觉暖暖的。

民国三十一年我们全家匆匆离开上海，我没有见到过一个日本人，我觉得他们到不到中国来都跟我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好多日本人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得不要跟他们交谈，求他们办事。每当这个时候，我只觉得我是在认识新的人，我只觉得，我并不像呈宁的其他人那样恨日本人。

“总算出来了，”老板娘在我身边舒了一口大气，“跟这些日本人说话真是费劲。还好有心儿你。”

“走吧。”我对老板娘笑了笑，“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未来还有日子可过。”

“走吧，心儿。”老板娘挽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我要多跟你讲一讲生意上的事，你会对我有很大的帮助的。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

前面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我见了，慢慢地停下了脚步，拉着老板娘说：“老……老板娘，我们换条路走吧，前面好像有事。”

“这条路最近了，”老板娘看了我一眼，“再说了，前面就快到了。不就是有一大群人吗？我们也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说着老板娘拉着我向那边走去。

“老板娘，我们不……”看见眼前的画面，我一下子就叫出了声，“小段师傅！”

小段师傅受了很重的伤，坐在路的中央的囚车里奄奄一息，旁边躺着他的妹妹昏迷不醒。我跑过去跪在了地面上扶着小段师傅说：“小段师傅，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是早就应该离开上海了吗？”

旁边有日本士兵用刺刀指了指我，用日语说：“请你离嫌犯远一些。”

我站起来，用日语对那个士兵说到：“长官，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嫌犯？这是我的熟人，他是清白的好人。”

那个日本士兵听见我说日语，语气温和了一些：“小姐，有证据说明皇军长官被他和他的妹妹所暗杀，我们奉命审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我们的中文翻译告诉我们这个人对我们破口大骂，我们对他用了一点刑，他受伤至此，他的妹妹昏死了过去。我们接到命令，把他们移交到小坂少佐手里。请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