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民国三十一年五月三日（2/2）

“哎，”“瘦高个儿”答应了一声，“小扬州，杜老爷。”“瘦高个儿”看着我，不断地给我递眼神。

我心领神会，向杜老爷笑着说：“杜老爷。”

“这位是杜少爷。”“瘦高个儿”又说。

我又冲那个年轻人笑道：“杜少爷。”很可惜的是，那个年轻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嘲讽地冲我笑了笑。

“笙儿，不可傲慢。”杜老爷教训到，那个杜少爷听见了，嘴角一勾，对我说：“跟我来吧。”

我和“瘦高个儿”异口同声地说：“来哪儿？”

“噢，”我和“瘦高个儿”相识一笑，“瘦高个儿”接着说，“杜老爷，杜少爷，见笑了。”

杜少爷一脚已经踏出了门槛，他看着我说：“你不是要唱戏吗？赶紧来，我先听听你唱得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看一眼“瘦高个儿”，但是我看见他向我点了点头，于是我就跟着杜少爷走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杜少爷边走边问。

“小扬州啊。”我观望着左右的装饰，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是说你的真名。”杜少爷看了我一眼，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睛里带有微光，这使得，即使我跟他保持有一定的距离，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他一定是一个从小被惯大的人。

“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乖乖地回答他，“符心。”

“心儿？”

我听见他这样说，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我问：“你怎么……”

“怎么？”他的嘴角勾起了霸道的坏笑。

“没怎么……”我也开始试图转移话题，“这个亭子下面，都是荷花？”

“是的，我主持修建的。像我这种败家子弟要做到这些轻而易举。”他嘲讽地笑着，加快了脚步，我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杜少爷，您只是比一般人多会一点，怎么能说是败家呢。”我毫不奉承地说。

但是杜少爷肯定觉得我是在奉承他，因为他的笑声很假：“你不必奉承我。假话说着没意思，徒费口舌；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对我也没用，因为我不需要用你的那些话来堆砌我的名声。”

我点了点头：“是是是，少爷的见解真是独具一格。”

“哎呀！”杜少爷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一下子就撞在了他的左肩上。

“不是说，戏子体态轻盈灵活矫健的吗？我看你这一路走来，颇显笨拙。”杜少爷转过头来对我说。

“是是是，少爷教训的是。”我一边回答，一边跟着他走进了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收拾得还算有序，桌案上文房四宝皆备，墙面整洁。我翻看着书柜里堆放着的书，自言自语到：“这不像是这个杜少爷的房间，杜老爷的房间吧。”

“你把这里当你家了吗？”杜少爷坐在桌案对面的八仙桌旁边望着我说。

“额……”我放下了手中的书，对杜少爷说，“这本书我早就看过了，还挺好看的，杜少爷也在看吗？”

“这不是我的书……”杜少爷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到，“是我一个念大学的表兄寄放在这里的。”

“念大学？”我有些好奇，“杜少爷的表兄是大学生？”

“话题扯得有些远了。开始吧。”杜少爷云淡风轻地说。

我楞了一下，发现他盯着我看，我才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话：“我？开始什么？”

“你……业余唱戏？”杜少爷面带疑惑地看着我，“别人出门都带着自己的饭碗走，可是你怎么走到哪儿都要忘记自己是唱戏的这件事呢？”杜少爷的话里带着笑意，是嘲笑。

“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想辩解一下，“我是说我现在一没换衣二没化妆，怎么唱啊？”

杜少爷的目光澄澈至极，和他说话的那股刻薄语气简直是天差地别：“你到底是不是唱戏的啊？你平时不吊嗓子的吗？就照着你平时的样子唱一嗓子，我听听声音，再考虑要不要留你下来。”

我撇了撇嘴，大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慢慢吐出，接着我立马发出了“咿”的一个长音。“音”出突然，杜少爷惊了一下，说：“你到底是不是唱戏的？你们吊嗓子不是讲究循序渐进的吗，你这突然来一下显得你越来越不像一个唱戏的了。全呈宁都在传来了个小扬州唱戏一等一，是说的你吧？我看也不过如此，你徒有虚名了吧。”

“你怎么老是要质疑我是不是唱戏的这一点？你管我呢，我能唱不就行了吗？”

我给了杜少爷一个白眼，刚打算开口，杜少爷却摆了摆手站了起来，说到：“可以了，不用唱了，你可以留下了。”杜少爷拉开衣袖看了看手表，接着说，“五点了。我爸一定给你们安排了晚宴，走吧。”

于是，我又跟在杜少爷身后，穿过了水亭和回环曲折的游廊来到了堂屋。杜少爷人年轻走路时脚底生风，其实，跟在杜少爷身后走路的感觉很舒服，使人觉得前面走着一个果断可靠又不乏乐趣的大哥哥——如果杜少爷不开口说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