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断瑟为筝（2/2）

枯叶领着碎月与水苏，进了青芜殿来，墨竹正于紫府批注一本素简，见枯叶来，便放手中狼毫于笔搁之上，起身向枯叶行礼，左手刚覆右手背，头还未低俯，就被枯叶止住了，“如今你大了，这礼，我越发受不住了。”枯叶道，“以后，我还想倚仗你袭瑟兮之志，光耀门楣呢。”“墨竹自幼靠姑姑与司命照拂，视姑姑为母，这礼数自应千秋不变。”

枯叶拿起墨竹玉石案上的素简，见是《琴瑟谱》，琴瑟之制后面都用朱笔注上了图说指法。每页又各分诸调，协琴瑟之声为八音，都各自注解。“我记着你五百岁时，这些已通晓了！怎么？”枯叶不解。

墨竹望望躲在碎月身后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水苏，回枯叶说：“姑姑可知道水苏也是我们瑟兮一族了吧，这丫头甚是没有出息，人前人后受人指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又身无长物，实在是辱没了我瑟兮的门楣，遂，我想，提携提携她。”

“这轻描淡写的提携提携，却当真呕心沥血！”碎月不免嗔笑一番。

话音未落，那玉面椒图却从天而降，也不俗礼寒暄，只旁若无人地走到水苏面前，说：“不如拜我为师吧！”

“椒图，我往日尊你为兄长，你这不请自来的本事，越发长进了，现在竟能忝为人师了。”墨竹笑意阑珊。

“往前我只道你这青芜殿与我那椒图宫，同等世外桃源，今日一来才发觉，竟处处捕风捉影，仙姝交耳，可热闹得很。”椒图绕过墨竹这殿上的揶揄，直指殿外的风言风语。悠悠仙口，能奈之何？铜墙铁壁也阻止不了流言蜚语，更何况这木墙玉壁。

言语之争方告一段落，但见案边一瑟，置于石上，二十五弦，弦弦绷紧。忽然瑟从中折断，一截十二弦，一截十三弦。两断瑟此起彼伏，左一曲阳春白雪，右一曲凤求凰。音色悠远，意味深长，若天籁，实乃天籁，确是墨竹与椒图暗中神力所拨，难分伯仲。

“怎么好生生断了，”水苏见瑟断，忙过去抚断瑟断处，心里暗暗喊冤：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瑟乃伏羲所铸，偏在我当值时，莫名其妙一截两断，我可怎么赔得起？墨竹与椒图忙收神力，但余波已将水苏手指割破，两人同时叠影而至水苏跟前，墨竹将她手指拿在手心，从她罗袖扯一丝绢，细心缠绕包好，边缠边说：“还没学瑟，手指就破了，这等拙手笨脚，谁又教得了你。”

椒图站在墨竹身后，见他神思凝注，明明关心则乱，却装得一副夫唱妇和的抱怨模样，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怕是自己这以师为名携美人归的打算，已经被眼前这一番假意数落排挤于门外了。果真，墨竹便转身对他说：“她这拙质蒲姿，确是入不得哥哥殿堂了。”

“断了可怎么办？”水苏的关心，却只在琴瑟。

“两子相争，断瑟为筝，”枯叶旁观者明，“这剩下的断瑟，便叫筝吧。”

“筝，听起来倒也雅致，只是如何弹？”水苏不明就里，想着若是还能用，自是极好的。

“不妨你我一起，从头学起？”墨竹想着，既已断瑟为筝，不妨就与水苏一起，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