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薄幸之人（2/2）

大锭银子不断地抛出，耳中便不断地充斥着甜蜜的言语儿：“公子您不但生得好看、出手慷慨、对咱们更为近人，哪像柳公子，不食人间烟火。”

我轻笑着坐下，瞧着花厅里取乐的男人和女人们，倾下一杯酒来，“那柳公子喜欢此间哪位姑娘啊？”

“那只有寒影姐姐了。”

我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

高台上的女子一身雪青，正自翩翩起舞。她舞得柔弱无骨、媚眼如丝；她生得清丽绝伦、泠然孤高。

“寒影？”

“是啊，这二字都是柳公子亲自赠的呢。”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

这的确是他平素喜爱的词。

我忽然便懂了。

夜风太凉，只作不知，我甚至不知自己跌跌撞撞走过了多少街口。这时我才发现，在这举世繁华的京城里，欢闹的楼宇灯火辉煌、幽暗的深巷却凄凉阴沉，如此天差地别，却比比皆是。

我哪里都不想回，便在这街道上信步游走，直到有一个人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垂着眼，自顾自地绕开了他，这人却是有意为之，又抽步挡在了我面前。

怒从中起。

“正愁没地方撒气呢。”我冷笑道：“不想阁下正好要找我的麻烦。”

“你怎知我就是来找你麻烦的？”他带着笑意，声线却冷峻异常，让人一下子想到了冰山和雪原。

这时天上开始一滴滴地落下雨来，我向对方脸上瞧去，竟是那样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生得无比勾人魂魄，不是言语能够形容得出的。

不似柳剑尘的温润如玉，却更像寒夜里的刀锋——他长得竟如此冷峻，正如他的声音一样。

“我并不识阁下，再不让路，休怪动手。”

我也瞧得出，这人并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吓唬走的，于是再不客气，伸手便抽出了凌霜来。

雨水点点滴滴，不断地劈碎在青蓝色的剑锋上，我十分失态地、带着十二分的怒气当街便出了招。那人还是没有说一个字，伸手便拆起了招。

他身上本未携兵器，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双手笼着一层乌金暗光，竟是一双手套！他以双手敌我凌霜，竟未伤得分毫。

见他出掌无比从容，我一时奈何不得他，他也显然无意与我为难，我烦乱无比，正要收手，他翻起的外袍下坠着的两枚圆滑漆黑的石头却不经意闪入视线，只是一瞬间，晶莹透亮的雨滴已落在上面，闪着星点的光芒。

我脑中闪过一丝惊奇，劈手转剑，已将凌霜收在鞘中。

“是你？!”我问道。

雨水已聚成了细流，从面上一道道地流下，我顿时冷静下来。

他却不回答我的疑惑，“没想到，名满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出手如此鲁莽。”

我只是苦笑，“见笑了，第一又如何，还不是奈何不了阁下分毫，还不是……”我心下黯然，说到这里便止住了。

“还不是比不上那青楼里的女子？”他竟一言道破，替我补上了心中所想却未出口的话。我抬头冷冷望着他，这人口舌真毒。

“剑坛上，为何帮我？”

“我很欣赏你。”他未再跳过这个话题。

我此时并没有心情去理会别的人和事，我自己杂乱的心绪还未收回来，于是不耐烦道：“那阁下现在想怎样？”

“想请你喝一杯而已。”

我全身都已被淋透，二话未说，转身便进了街边一家酒馆。

“掌柜的，拿酒来！”将剑跺在桌上，放声叫道。

水不断地从我鬓间碎发上滴下，那人也已坐在了对面。不一会，掌柜一脸惊恐地搁下几坛酒来，匆匆道一句“客官慢用”便躲下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何况是人？”他忽然撂下这么一句，我没想到，他瞧起来这样冰冷的人，竟会用话来安慰别人。

我扬了扬嘴角，半张着眼皮，倒下两碗酒来。“不论如何，你曾帮过我，我先干为敬！”我说着仰头灌进一碗。

他不语，也毫不犹豫地灌下一碗去。我再倒满，举起道：“这碗为你看破了我的心思。”

仰头灌下。

他亦是毫不犹豫。

“第三碗，为我打不过你，甘拜下风。”

“第四碗，为你请我喝酒，酒钱你付。”

“第五碗，为你这句天有不测风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