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抚琴论剑(2/2)
次日清晨,陆离嘟嘟囔囔地来了我这里,送来了柳剑尘的日常用物,为柳剑尘布置了一处临时住处。
“哎,你这小子,有什么不情愿的,这可是你家公子的东西。”我瞧着陆离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
“可是,是你把我家公子拐到这里来的。”他面带委屈。
我故意放冷了声道:“怎么,你现在连姐姐都不叫了?”
他赶紧道:“嫂嫂,我现在该叫嫂嫂才对吧。”
我一时语塞,却也眨眨眼,笑道:“那陆离,不如你也搬到我这里来吧?秀水屋子旁边那间还空着。”
他果然忸怩起来,二话不说,提了剑便走了。
我在背后笑着,陆离这小子的软肋,果然是秀水。他二人跟着我与柳剑尘,自然少不了接触,最近我才发现他们之间,有些意思。秀水也十八了,当初是自愿留下跟着我的,但若她有意出嫁,我会亲自送她风光出门的。
后来柳剑尘除了例行值守,便是约我一同出外,出城打猎、听书喝茶、同赏西山落日、共鉴宝石珠华。
京城里许多人认得柳剑尘,我们又常常出双入对,旁人都道我们是天成佳偶。如此的日子太过惬意,仿佛转瞬即逝。
但我却知道,虽然皇帝每日传他入宫,所交代的大多却不是禁军的事。于是让秀水去瞧瞧陆离,顺便带话给柳剑尘,我晚上会去他那里看他。
早间练完剑,下酒窖挑了两坛好酒,带着秀水便去了柳府。我规矩了很多,没再自行翻墙进去,他的管家认得我,放了我进去便退下了。
我心想柳剑尘连日劳累,定是吃不好,便带了秀水来做饭。秀水的厨艺当真称得上一个绝字,我一直奇怪她为何没有去京城最好的酒楼作厨子。
没想到的是,酉时不到,柳剑尘便回来了。他一脸的疲惫,一进门便来寻我,我正在厨房里瞧着秀水忙活,闻声连忙出去见他,“你今日回来真早,晚饭都没做好呢。”
他瞧着我,“我什么也不想吃,你来了就好了,怎么还亲自忙着去厨房?”
“秀水在做呢,我只是瞧瞧。”我拉着他回房,“你还是先沐浴,休息一下吧。”
不多时,他换了件衣服出来,面色已精神了许多,只是还挂着一些忧色。我很想问问他,却见他举起了手上的剑,“筱,陪我练练剑吧。”
我还的确没有正式见过他使剑,瞧他的样子,正是心中有所不快,于是将酒杯放在石桌上,上前接过了一柄剑。
“柳少侠,那就看招吧。”
凌霜迅疾、玄雷刚劲,他的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像是忽然找到了知己一般,招数使的无比酣畅淋漓、肆意流顺,比之近日来独自在院里练剑,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柳剑尘向来给人一副娴雅翩翩的佳公子模样,可一旦拿起剑来,偏生换了一副英武少侠的风度:招招急缓有度、身形倏忽无常,混不似那清风般的儒雅气度。
二人腾挪回转,混杂的内力激起一地落英,他洁白的衣摆和墨色的长发,化作最迷人的水墨,深深地渲印在我的眼底。
招数间见真知,我与他过招,实是棋逢对手。彼此都不必留手,自然可以一招一式解得有趣,而更难得的是,到了最后,两柄剑自然而然地汇聚同归,成了互补互利的一路剑法。我心中激动,原来二人的心本作一处,连剑法都会殊途同归。
停剑后已是小半个时辰,我舒了舒气,上前拭去他额边细碎的汗珠。他眸子里意味绵延,静静地望着我。
看得出来,他实是以拆招在发泄,只是却不知何事叫他如此烦闷,以至于动了剑器。我不由得心下不忍,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剑尘,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却忽道:“逸逍,若我们可以日日在一起,晨起练剑、傍晚吃酒,游山玩水、不问世事,这样好不好?”
我想着他说的样子,心中油然升起一抹甜意,“自然是好的。”
他放开了手,定定地盯着我看,良久,认真地说出一句话来,“那时,你会嫁给我吗?”
我呆了一瞬,有些愕然,转而也坚定道:“我心中喜欢你,自然是要嫁给你的。”
他手下收紧,像是要将我融合在他身上。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叶筱。”
他摇摇头,表情像个孩子一般倔强:“我不愿与外人一般,叫你的化名。”回乡一趟,他已听得乡邻叫我逸逍,我对他,也没再隐瞒,只是在外,他从未叫过我的本名。为了什么,其实我也是知晓一二的——有人一直在调查我的底细。
那晚我们坐在桂花树下,喝了不少,他向我倾诉了许多,这让我有些明白了,为何他会说出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来。
柳剑尘为玄雷山庄老庄主的独子,自小便被赋予重任——将来要接任庄主。要知道,玄雷山庄当时是与栖霞派势力相当的门派,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可他却偏生不愿自己的一生被人规划,为此还大闹了几场。
直到我的大师兄出现了。离开师门后的他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柳剑尘曾与他相识,一时羡慕极了,于是跟着他便走上了仕途。后来入了禁军,二人便齐心协力,统领几万皇宫守卫。这算是个闲职,也是个非常有交识空间的官职,柳剑尘更是认识了许多江湖人士,留在京中的日子,一度过得潇洒欢畅。
后来受托救我、而后师兄出事离开禁军,再后短短几年里,他以一己之力,掌管住了禁军的大局,成了如今的统领。他也笑谈道,当初因为打不过庄汀鹤,他回去后曾下了不少功夫将剑法苦练了很久,这才得以摘下天下第一的桂冠。
当今天子,一向待他不错——但事实上,他只是喜欢像柳剑尘这样有价值却不参与朝廷纷争的“武夫”而已。对于朝中明里暗里的分庭抗礼,齐国王爷的处处挤兑,皇帝其实是软弱至极、不能应对的。而近几年,此势更甚。如此,便由不得柳剑尘不理朝堂局势,因为,已经有不少人曾前来拉拢他。
而皇帝,也越来越多地传他入宫,叫他陪着日日笙歌、开宴作乐,索性不理那些党派的威胁。这一切叫柳剑尘既身心俱疲、又是无奈。
他说了这许多,我才发现他原来过得这么辛苦,远不是旁人见到的那般逍遥快活。
自我们相识以来,从来都是他帮助我、照顾我,而这时我对他的苦闷,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地重复:“若你不弃,今后无论遇到多大的麻烦,我至少都会陪着你。”每重复一遍,心中便更加坚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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