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2）

白小狐脚步很轻，速度却快。她在刚呆立过的那扇门前稍迟疑了一瞬，立即弓身窜了出去，顺着墙根一溜烟上了房顶。琉璃瓦，翘脚檐，年久光滑，瓦缝中略有薄苔。

白小狐滑了两滑，终于攀着瓦棱趴稳当。留神听了听动静，又四周仔细观察一番，确定无人关注，才用两只前爪慢慢地小心地无声地扒开一片瓦缝，眯着眼往下瞅了瞅，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个地方，有种特别的神秘气息，让她心中咯噔一下，又噗通一下。两下一过，两片瓦砾的空隙已经赤裸裸放在眼前。白小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抉择了一番，身子顺溜一沉，狐狸身子跌了下去，空中翻了两个跟斗，顺势抱住了一根房梁，再往后一滑一缩，悄无声息地卧在一根柱子和横梁之后。

顶上揭开的洞口漏进来一束阳光，房间里骤然清晰起来，虽然还是幽暗，却能将所有地方看得明白。看得清楚之后，白小狐探出一个脑袋，却有些懵和疑惑。

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房间，四壁木头高架，一层层一格格，靠墙而建。格子里一卷一卷的，看起来都是卷轴和书册。木架围着的房间中央，一张八仙桌及四条木头方凳。桌上一套茶具，雪白光亮，和师父无意间拿出来的那套非常相像。木檀子送给齐楚的出师贺礼，她还记得，齐楚见到的时候，眼中满是疑惑和惊异。

原来还是成双的一套。白小狐暗叹一声，顺着那套茶具移目前方，落到一张长条书案上。案上笔墨纸砚，靠着一面墙，中间一个人的距离，露出木质椅背。书案旁边地上，一个青花瓷的大瓮，里面插着一些画卷。书案后面架子中间，围着一个格子里放着两尊铜制塑像，依稀可辨是两个人形。

不过就是一个放置经史典籍的书房而已。估摸着还是九天阁的藏书阁，所以比一般的书房气派得多，也大得多，书也多得多。

白小狐的好奇心释然，松懈地吐了口气。趴在梁上嘲笑自己。没笑出声，她心里隐隐又是一个咯噔，冒出来一个疑问：既然就是个书房，为何会让她觉得那么不一样？什么不一样呢？她吸溜几下鼻子，恍然大悟，是味道！

狐狸的鼻子，历来灵敏。这个念头窜上脑袋，她骤然明白，吸引她的好奇心的，原来是一种味道。陌生的味道，很淡，很柔，很轻，却如止不住的春笋，滋滋冒出芽头，遍布她每个神经。

白小狐心思痒痒。她三步两步跳下去，四只爪子不带一点声音。落了地，转个圈，再站起来已幻了人形。转着眼珠搓着手掌，她在房中踱了一圈，除了书就是册，看得出来九天阁还真是藏书无数，甚而有许多金光闪闪的卷轴。

她不算个爱读书的人，对书册典籍的贵重与否也不大懂得，但是觉得金光闪闪的定然与金子有关。与金子有关，自然很值钱。暗叹了句“九天阁真有老本”，想到紫薇镇中齐楚的书房里，也这样三壁置书，齐楚博学多才，不免又是一番感叹。

摩挲了下桌上那套雪白瓷器，默默无语地呆了下，走到书案后面，扶着椅背坐下来。她摊开双手抚摸着桌上的文房四宝。然后转头定格在那两尊塑像上面。一男一女，白小狐不认识。她想能出现在这里的，定然有些来头。或者就是九天阁的创立始尊。

男的那尊手里握着把剑，女的握着本册子。白小狐觉得那把剑做得精致，凑了脑袋仔细看了看。她用手扒了扒，塑像却似嵌在案上纹丝不动。再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吸引她的味道，也不是两尊塑像上来的。

白小狐缓缓摸索着台面，思索淡淡气味的来源，却良久无果。站起来背对着门立在书案前面，她挠了挠头，手不经意抚上女塑像手中的书册。

手刚摸上书册，便听得后面一声暴喝：“不要动它！”

白小狐身子哆嗦一下，手一抖，用了点力道。书册自她的手一拽，从女塑像手中呲溜滑了出来。然后，听见四周一阵疾风劲道，身子一轻，脚离开了地面。

她被人拦腰抱着，腾空飞向房梁。瞬息之间，又被人压在了她片刻前趴过的那个地方，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卷小册子。一张俊俏的脸融进她的眼中，表情有愠怒，有担忧，有……笑意。

白小狐楞了片刻，默默避开近在咫尺即将覆上她的脸的另外一张脸，扭头呆望着房中箭雨穿梭，然后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尖利锥子和九方格一般的陷洞。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句“好厉害的机关”，话没出口，一只手拖着一条绸帕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不过就是误闯了你家书房，没必要杀人灭口吧。白小狐恼怒地挣扎了下，举手就要拍下去。

压住她的那人却伏下头，贴着耳朵低语：“有毒雾，不想死就别动！”

心里一惊，骤然觉得方才还有些光亮的房间突然暗黑下来，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浓浓烟雾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烟雾里有清凉的潮湿气息。白小狐闭嘴屏息，双手老实而诚恳地拽住了那人的胳膊。

拽了一会，又想起来什么不对的地方，头动了动，眨巴着眼睛，帕子底下的嘴巴瓮声翁气：“你，你没捂口鼻，会有危险的。”

那人将她的头按住不动，更紧地贴在耳边：“我是九天阁的人，我体内有解药。”

白小狐不说话了。

烟雾散去的时间很长。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房梁上，许久之后，一缕光线终于透了下来。那些弥漫的烟雾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掉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楚却没动。白小狐松开拽住他胳膊的手，抵在他胸口，推了推：“喂喂，好像散开了！你，能放开我了吗？”

齐楚垂目半晌，“能！”一翻身从她身上起来，跃了下去。

白小狐默默地发了会呆，也跟着跳了下去。一切如旧，底下冒出来的尖利铁锥已经回归原位，看不出什么痕迹。她茫然地环顾了下，默道：“好厉害的机关暗器！”掸了掸衣袖，咬着嘴沉吟下：“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你怎么在这里？”齐楚皱眉，语调有些不愠。

白小狐擦了把脸上的灰尘，讪讪道：“我，我不小心走到这里，被一股味道吸引，一时好奇……”

齐楚抬头望了望顶上揭开的窟窿：“知道你好奇心重，却不知道你的好奇心已经到了命都可以不要这么严重的地步。”

白小狐脸色一片白，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谁不要命了？我哪知道，你们九天阁一个书房而已，还装这么可怕的机关。”

齐楚朝房顶窟窿抬了抬下巴：“高伯没和你说过吗？阴冥庄里危险重重，没事最好不要到处瞎逛！你不但不听，居然还开天窗。”又打量下白小狐，一抹揶揄：“敢情还是变成狐狸下来的，不然那么小的一个地方，难为你怎么下来的！”

白小狐小声嘀咕：“高伯说的是晚上，现在是白天。再说，我也不是故意偷看你们九天阁的地方。院门门锁，又没人看守，难道不是可以看的意思的吗？”

“房门锁了吗？”齐楚走到一面书架前站住，仰头望着一排书卷，头也没回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