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2）

清风明月，鸟静声微，夜色撩人。一段好风光。

如此好风光之下，却无欣赏的好心情。白小狐略有些沉重，缓步出了房门，倚在环廊上，仰头望着那轮银盘样的皓月，幽幽叹息一声。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十六，正是皓月明亮的时候。清辉满地，夜色流光，远处若隐若现的照路风灯明明灭灭。白小狐怅然凝望半晌，突然生出想要一醉的念头。

念头刚起，便听得头顶某处传来细微的窣窣声，几声清幽缥缈的音律传入耳中。她扭头望向屋顶，不觉又是一声长叹。长叹之后，脚下轻轻一点，身子已飘飘然落在房顶上。

寻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她托腮默默无语，听着一段曲音吹完，才微微笑着道：“半夜三更，也不怕被当做妖吓坏人！”

吹笛人抚了抚笛，脸上一抹清朗的笑：“这个时辰，不睡觉的都是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小狐，过来！”

白小狐犹豫地默了一会，终还是起身挪过去，在挨得不那么近的地方坐下：“齐楚，你的笛子吹得比叶哨好许多。”

齐楚手僵了一僵，脸色有些落寞：“你都想起来了？”

“是！”白小狐诚恳地点头，“那些日子受绝心术困扰，师父用失真草压制了我部分记忆，现在都想起来了。”

齐楚垂了头，沉吟半晌后又抬眼望着白小狐，月光下，他的脸上漾着一圈清冷：“对不起，从前我误会了你，都是我不能明辨，没有相信你！”

白小狐曲起双腿，双手抱着膝盖去望远处：“在那种情况下，换了谁也会一样。误会罢了，你实在不用记挂在心。只是，如今你世叔这个样子，你打算如何做？你阿爹阿娘还不知道，九天阁上下也不清楚，此事传出去，天下对你们九天阁可能都会有误会，你要好好想想才是！”

齐楚眼睛闪过一丝无奈，也随着白小狐的眼光去望远处，“我已经用九天阁特有的传书方式将世叔的事告知了爹娘，他们正赶往九天阁总舵去稳住局面，毕竟，世叔是上尊师，目前又在逃，关系重大。我现在担心的，是木槿，怕她接受不了这件事，若因此生了其它想法，就不好了。”

他诚恳地望向白小狐：“木槿本性不坏，以前年少不懂事，做了些伤害你的事，我替她给你道歉，你……”

白小狐大气地挥了挥手：“都是误会。再说，她是我师姑的女儿，我怎么会和她计较。但她的身份特殊，你，你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九天阁的人为好！”

“这个我明白！小狐，你呢？你身体可好？虽然你在镜像中恢复了记忆，可体内戾气并未消除干净！”

白小狐轻飘飘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走火入魔，真的变成一个妖！”

齐楚嗯了下，半晌无话。白小狐也默默望月。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突然觉得和齐楚再不似从前，有种很明显的疏离。这种疏离，让她觉得压抑。

气氛一时凝滞。白小狐讪讪地刚要找个话题，却听见底下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缓缓的脚步声传来。她侧耳听了下，脸上微微一动，就要起身下去。

齐楚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白小狐讶然地愣怔一下，就听见轻轻的叩门声。是师父的房间。

一瞬间的功夫，房门打开，传来冥真低沉平静的声音：“木槿，进来吧！”

白小狐和齐楚相视一笑。她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跃下房顶，悄然进了房间，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了许久的心事，木槿还未回房，她却熬不住渐渐睡着了。

次日醒来，木槿还在沉睡。一双胳膊耷拉在被子外面，美丽的脸蛋上挂着两抹泪痕。白小狐轻轻将她的双手掖进被子，蹑手蹑脚爬起来出了门。

客栈中庭的木头桌旁，坐着气定神闲一派淡然的冥真。桌上一壶热茶冒着烟气，他一手拈着茶杯，一手拿着片绿油油的树叶，凝目看着。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道了句：“醒了，过来喝茶吧！”

揉着青筋直跳的额角，白小狐抿着嘴挪过去，在冥真对面坐下。随手捡了个杯子倒上茶水，语气中透着没睡醒的朦胧软糯：“师父昨夜不是半夜才睡么？精神还这么好？”

冥真挑眉抬眼，淡然道：“你昨夜说了那么多话，也该口渴了，喝杯茶吧！”

白小狐有种做了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尴尬：“哎呀，师父都知道，徒儿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师父的法眼。那，徒儿也八卦一下，师父昨夜和木槿都说了些什么？”

冥真缓缓放下茶杯，盯着白小狐的脸看了又看：“她很好奇她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给她说了下，她娘亲小时候的事。顺便也提了几句，她那个不成器的师姐的糗事！”

“啊……”白小狐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了几声：“师父，你怎么老说我以前的那点糗事啊？”顿了下，恍然道：“不对，师父从不八卦，不可能说这些。师父又诓我！不理师父了！”

冥真嘴角一抹笑，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道：“木槿也是个可怜孩子，小狐，以后你多照顾她些！”

白小狐揩了把嘴，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明白！”想了想又道：“师父，徒儿现在觉得好很多了，还需要去无界之界寻无妄花么？”

冥真沉默了下，点头道：“嗯，你体内的戾气没有无妄花，是无法化除干净的。”

白小狐扁了扁嘴：“可是……”

冥真站起身，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白小狐嘟囔着嘴，有些莫名。她自觉修炼了两千多年，从未有过疲懒懈怠，法术虽不敢说数一数二，却也精进深厚。从前因为迷糊不明白，师父要去寻无妄花也就罢了。可现在她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体内还有戾气未曾除净，可凭着自己的修为慢慢渡化消弭，也不应是难事。师父却为何还是坚决要去无界之界，让她不解。

无界之界她以前就听师父提过，介于三界之外，却又隐于三界之中，收无主之魂，困苦妄之心，内里却并不含有十恶八苦之污秽，只是湮于迷障，并非一般人可以进去，即便进去，也无法出来。因为无界之界的出口，从无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