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2）

她依然显着原身，很有依赖感地靠近冥真，扭着脖子去看窗外。好奇地猜测哑叔到底去找什么东西，看师父那表情，明显神秘地卖着关子。

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烧得很旺的火焰撩烤得白小狐一阵迷糊一阵困倦。她眯着眼打了个盹。

半梦半醒之间，房顶传来窸窸窣窣的拖曳声，伴随着长长短短细细微微的呻吟。白小狐骤然惊醒。睁开眼睛支着耳朵听了半晌，像是蛇爬过的动静，又像是野猫窜过的声音。

扭头看了下冥真。师父依然盘腿端坐，闭目垂手，眉毛都没动一下，似乎早已遁化在这个俗尘之外。

白小狐眨着眼凝了片刻师父静如死水的脸，悄然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说是门，其实就是几根竹子并藤条编织而成，还破落不堪，歪斜地倚在门框上。

白小狐狐狸身子轻，蹭过去懒懒地靠着。竹门嘎吱响了几声后静下来。凝目远方，才发现这是在一座山中。四周都是看不出品类的高大树木，黑乎乎森森一片。举头望天，乌云笼罩，暗沉沉地压在树林上空。

她仰头望了一会，正觉得无聊想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惊异地发现，那片浓云暗沉中，突然开了一条细细的口子。口子里透出来一线晕染的明光，像是谁用白色的颜料勾了一笔，很是显眼。

白小狐被那一抹白震撼了，呆呆地挪不动脚步。那抹勾白慢慢晕染出来，最后撕开旁边的浓云，熠熠生辉地显出轮廓。白小狐才看明白，那居然是一轮圆月。朗月既出，乌云隐没，刚还一片浓黑的山林，突然变得亮堂起来，四处流光，暗影参差。房前一条野径幽深，曲折地通向密林深处。

顺着密林往上，能看出来这是一座高耸巍峨险峻的大山。山上树木繁密茂盛，是个适合妖魅出没的地方。看茅草屋所在方位，应当是在山腰往下的一处缓坡上，背山面坡，年久失修的情景来看，指不定是哪个猎户所留。

月朗星稀，清辉幽谧。白小狐慢慢走出去，望着突然出现的这一幕美景发呆。恍然往地上扫了一眼，不知何时多了条影子。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白小狐依稀记得人类有个诗人曾写过这样一句。此时此刻，她觉得极为应景，只是无酒，还多了一个人。

白小狐对着地上的影子浅浅地笑了笑：“师父，记得您很早以前带给徒儿看过的一本书，上面有诗句说‘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无月不相思，皎月同清愁，您说这月美则美矣，却是不是徒惹人惆怅？”

冥真抬手在白小狐头顶上划了一圈，口中念了几句，白小狐便幻了人形，轻盈地站在他身旁。看了看她美丽的侧脸，冥真淡然地说道：“小狐是在想什么人吗？”

白小狐愣了片刻，怔怔地摇了摇头：“师父，徒儿知道，徒儿是中了妖毒。是不是徒儿就要变成嗜血的妖了。近来徒儿总觉得忘事，可又觉得好多本来记不住的事又记起来了，好些事如同梦里，好些事又历历在目。徒儿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糊涂，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师父，徒儿是不是很没用？”

“真作假来假作真。真真假假不过是我们看待的角度而已。”冥真望着那越来越皎洁的皓月，思绪游离，“真也好假也罢，只要你自己不迷失本性，又有何妨呢？”

白小狐似有所悟，却又没那么快转过弯来，默了片刻又道：“可是如果我不记得真假，焉知我是不是做过什么错事？是不是欠下什么债务？譬如那个齐楚和他师妹，便似乎觉得欠了他们什么，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顿了下，茫然道：“师父说过，世间事自有因果，人情事自有轮回，欠下的无论多久，总会还的。徒儿想，自己会不会中了妖毒，所以犯下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罪孽，趁现在还有几分清醒，徒儿一并还了，也免得带到下世去，白白多个负累。”

冥真认真思索了下，淡然道：“小狐，既然一切自有因果轮回，那你纠结有何意义呢？万事皆有缘法，既然上天让你想不起来，自然有上天的缘法，强求无用，又何必执着。记得师父和你说过，我们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便是这个执念二字。心生执念，便难静心养性，便会有欲望，不利于我们修炼，成不了正果！再则……谁告诉你你中了妖毒？”

白小狐疑惑地抬头，撞向冥真嗔怪的眼神：“师父的意思……徒儿没有中妖毒，那，那徒儿为何，体内总有邪念侵扰。”

“你不过是练功练得受了点伤而已，没什么大碍！至于那个齐楚说的话，其实是将你认错了。”

“认错了？”

“是，因为你手上的法器，佛月铃，曾经是你师姑的法器，他们将你错认成你师姑优罗了！”

“师姑与九天阁，有什么过节呢？”

“这也是师父正在调查的。”

冥真说的轻描淡写，白小狐听得半信半疑。可她仔细一想，觉得也似乎就是那么个道理。佛月铃曾经是师姑的法器，这个她记得很清楚。因为佛月铃，师姑死在了师父手上，这点她也记得清楚。

冥真定定地看着她：“小狐，你难道不相信师父的话吗？”

白小狐急忙摇头：“师父，徒儿相信师父！”

她说完后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不解的地方，抬头还想再问。冥真却慢悠悠抬头望着密林深处，松了口气地露出欣慰的表情：“哑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