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2）

白小狐修炼几千年，在玉清山的时候，冥真师父在她不能顺利打通脉关的时候，也常用这个办法。白小狐岂有不知。但白小狐并不想戳破齐楚的心思，她假装不知，仰脖把药喝尽。然后又顺了顺气息，这才开始吃果子和糕点。

歇息了大约半个时辰，落日最后一点余晖沉入远山一线。天色骤然暗了下来。齐楚终于将手中真正的酒递给白小狐：“不怕发酒疯，就喝吧！”

白小狐犹豫了下，她还真怕自己因为法术减弱而不能自控。

齐楚凑过来，脸挨着白小狐的鼻尖：“怕我占你便宜？”

白小狐红了脸，灌了几口酒下去，“你还没那个本事，就算我现在这点法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齐楚哈一声挑衅地笑了：“那我们就比试比试。”

白小狐后来有些后悔。她现在的心智，确实很难自控。齐楚也不知变得什么法术，左一个酒壶右一个酒壶，似乎总有喝不完的酒。

白小狐刚开始还能清楚地提醒自己，不要喝醉不要喝醉。喝到第三壶的时候，白小狐最后的那点神智，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轰然倒塌。

她醉了。

醉了的白小狐，随手折了一根断树枝，衣袂飘扬地练起来剑术。白小狐月白蓝花的衣衫，一头没有任何修饰束缚的齐腰长发，在树梢间来回跳跃飞舞。

她的剑术得自冥真真传，法术又灵动，一套剑法下来，看得齐楚目瞪口呆。

白小狐得意地耍完剑法，潇洒地扔了树枝，扑到齐楚的身上，凑近他的脸，醉意醺醺地低语道：“你，你现在，相信，相信我了？”

齐楚抱住白小狐无法站稳的身体，凝视着她夜色中透着皎洁光滑的脸，和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突然一动，借着酒意，沉下头俯向白小狐的脸庞。

白小狐脸上轻轻一笑，却脸一歪，整个脑袋落入齐楚的臂弯。齐楚楞了，僵硬地支撑着白小狐的身体，听见白小狐梦呓般地低语了一句：“师父说过，我，我不是妖……”

白小狐做了个许久许久没有再做过的梦。他梦见了子禹。

依然是莫虚山下的那个院落，依然是那个温馨的房间，年少的子禹正清脆地念着夫子教的诗书。他纤瘦清隽的背影，在一盏红烛下显得很是柔和。白小狐脚步轻盈地靠近子禹，她依稀记得自己落下去的时候，是人形，可是走到子禹边上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又成了狐狸原身。白小狐委屈着急地嗯嗯两声，子禹停了读书。回头来看的时候，子禹却是长大后新婚那日的模样，他笑着招呼白小狐：“你回来了？快来，快到我的怀里来。”

白小狐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爪子，乐颠颠扑过去，却扑了个空。子禹微微笑着，他的双手抱着一只狐狸，可那狐狸，却不是白小狐。

白小狐懵了，傻乎乎地瞪着子禹怀中的那只狐狸，又瞧了瞧自己，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子禹抬起头，顺着怀中狐狸的毛，对白小狐道：“你看，你的皮毛都没有了，你不是我的小狐。”

白小狐低头看看，果然，自己的皮毛都没了，只剩下光溜溜的人类皮肤。白小狐又心酸又难过。她想把自己的皮毛变回来，却怎么也使不上法术。正在着急的时候，子禹怀中的那只狐狸，却突然尖锐地叫着，冲白小狐扑了过来。

白小狐急忙往旁边一躲，身体一个激灵，“砰”，撞上一个硬硬的东西，醒了。

白小狐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撞疼的脑袋，正靠在一张宽阔坚挺的胸膛上。结实的胸膛上方，另一颗脑袋也正睁开迷蒙的眼睛，下巴刚刚好抵在白小狐仰起来的额头上。

梦里的那声尖叫还在继续。

白小狐楞了下，不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另外一颗脑袋却骤然抬起，“璋姨……”话音刚落，挟带着白小狐一起从树上跌落下去。

白小狐反应快，跌到一半的时候，她一个后翻，顺风用力，然后稳稳地落到地上。落到地上的白小狐脑子有点晕，昨天晚上的酒劲还没完全过去，她瞪着冒冒失失一闪身便不见了的背影，揉了揉额头。

齐楚第一个冲进洞里。白小狐揉完额头，此时也完全反应过来那声尖叫来自何处，她一跺脚也立即跟了进去。

白小狐冲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齐楚按住璋姨翻滚的身体。璋姨捂着胸口，痛苦而扭曲的脸上，一双赤红的眼睛瞪得狰狞可怖，身体不断挣扎。

齐楚一边按压住璋姨，一边焦急地安抚：“璋姨，你要坚持住，坚持住！不要让妖法控制你的心智，你要用你的本性去打败它。璋姨，你快屏息将五元混一，将妖毒压住。”

璋姨依然狂乱地踢打，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齐楚的话。

白小狐使法把璋姨的身体托起来，祭出佛月铃，用自己的修为封住了璋姨的几大脉络。然后又跃身悬空，从璋姨的头顶上将自己的修为用法术缓缓贯通入璋姨体内。

齐楚也从璋姨胸口缓缓推入自己的修为，想去压住她体内的妖气。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璋姨周身的妖气终于被压制住。白小狐气喘吁吁地落下来，盘腿收势。璋姨紧闭双目，扑通一声躺了下去。

齐楚深深吸了口气，待白小狐吐息均匀，睁开眼后，才关切地道：“小狐，这是怎么回事？璋姨昨天不是已经见好了，为何今日又反复得这么厉害？”

白小狐凝视着璋姨，不觉心里也叹了口气，“修身容易修心难。飞羽的幻术修炼了上千年，妖法也很厉害，最能控制人心。虽然我的血能解璋姨的妖毒，可是邪术侵心，璋姨如果自己的控制力不够强大，意念不够专注坚韧，反复是很正常的。”

白小狐无奈地看着齐楚：“只有她自己能救自己。璋姨若自己放弃心中正道，被妖法控制，神仙也是没有办法的。你刚才没有第一时间用自己的法术去控制她，不也是希望璋姨能自我控制自我修炼么？”

齐楚低下头，他知道白小狐所言。只是他一直以为璋姨是御妖师的守护人，深得御妖师的术法精髓，她心中正道应该足以支撑她不受妖法控制。妖毒侵心，白小狐的血助她驱除妖毒，可意念确实要靠自己的。齐楚痛心又自责，若不是自己任性，飞羽也不可能有机可乘。

白小狐岂能不知齐楚心思，她拍了拍齐楚的手，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飞羽的妖术确实厉害，再过五日我就能再次取血，璋姨一定能熬过去的。要相信璋姨，她可是御妖师。上次你不是也靠自己的意念恢复了么，璋姨也能！”

齐楚没奈何，只能相信白小狐的话。他用自己的修为帮助璋姨控制暂时控制住妖性的发作。山中有上好的祛毒草，白小狐对草药不精通，齐楚便独自去采摘了一些回来。

白小狐守着璋姨，看着齐楚细心地熬药，一股腥臭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她揉了揉，使劲忍了忍，最终还是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齐楚抬眼看了看她，温和地笑了笑。“这个药味道太重，你先去洞外呆着。”

白小狐尴尬地站起来，“我也正要去修炼一会法术，就辛苦你给璋姨熬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