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军见闻录 (12)“戴狗皮帽子的是洋八路……”(2/2)
部队要入关了,一些东北籍战士不愿离开家乡,谣言蜂起,说什么“南方热呀,东北人去了,根本受不了:生鸡蛋埋在土里,能烧熟;烤烧饼不用炉子,贴墙上就行;蚊子大得像小鸡儿,三个蚊子能炒一盘……”入关后,渡过长江,来到南方,虽然没有谣传说的那么“邪乎”,但确实有一个艰苦的适应过程。雨多,天热,潮湿,蚊虫叮咬,造成部队里疟疾流行,有的连队病倒了三分之一;几乎人人“烂裆”,即大腿两侧溃烂,行军时痛苦不堪。连军马都不适应,日渐瘦弱,有的病死,有的在窄狭的山路上滑下山崖摔死。吃的也不习惯,他们宁愿吃东北的粗粮——高粱米,也不爱吃南方的细粮——籼米,有的人吃进去的是米饭,拉出来的还是米饭,胃肠不习惯啊!经过一段时间的医药治疗,加强后勤供应,做好思想工作,现已逐渐适应了。
四野入关时戴的是狗皮军帽,入关后和关内蒋军一交火,把关内蒋军吓了一大跳:这是穷八路吗?冲锋枪、轻重机枪、大小炮一起开火,火力猛得吓人!这些戴狗皮帽子的莫非是在苏联受过训的“洋八路”?于是,在关内的国民党军中广为流传:“戴狗皮帽子的是‘洋八路’,谁挡他们谁死!”四野中一些调皮战士就在行进中把狗皮帽子挂在枪口上高高举起,国民党军远远看见狗皮帽子就望风而逃!
四野同志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呢?这里面还有点小故事:
二野、三野渡江后,在江南会师。虽然二野的领导刘伯承、***和三野的领导陈毅、粟裕是关系极好的老战友,下面的干部、战士却由于不同地区的不同习惯、不同文化的差异,闹过一些矛盾。二野以前叫晋冀鲁豫野战军,是在山西、河北、山东、河南交界处的一些贫困地区成长壮大起来的军队,部队的行为方式也以适应这些贫困地区的军民习惯为准。譬如说,二野的干部、战士一律剃光头,原因据说是子弹碰上头发会爆炸,负伤后头发又会影响伤口的包扎和清洗,平时也不方便清洁卫生。对这个规定,干部、战士都能执行,上上下下一律剃光头。可是后来打下了城市,有些城里参军的小青年却舍不得剃掉漂亮的西装头,捂着军帽不肯剃。基层干部就下命令:“不管你羊头(谐音,当时民间管西装头叫“洋头”)狗头,一律给我剃成光头!”有的全连没有钟表,站岗、换哨要点香计时。有的战士缴获到钢笔,拿来学写字,嫌笔划细,不好看,就将笔尖放在石头上磨。有的战士进城后,看见烫头发的妇女就说是妓女;看见一男一女手挽着手走路就认为是流氓。有的战士叫新参军的知识分子“地主崽子”;知识分子不服,说自己是城市贫民。战士们不相信:有钱读中学的,还能不是地主?有的战士没见过电,进城看见电灯,拿自卷的烟凑到电灯泡上去点烟,点不着还奇怪地问:“城里的灯咋点不着烟?”因为不识电还出现过一些事故:有个战士背着枪,枪上的刺刀碰着裸电线,触电身亡;有的战士解小便,小便撒在裸电线上,电流顺着尿传上来,触电身亡(刚解放时,百废待兴,有人无序地胡乱架设电线;有的电线杆子倒了,带电的电线就拖在地上)。所以干部要认真交待那些偏远山村来的战士,要学会识电、用电,见新奇东西不要随便用手去摸,坐车不要把头、手伸出窗外(有人曾在会车时伤了头和手)。
而三野的战士大多是苏北、胶东一带人,还有一些浙江、苏南人(新四军的老底子),更有一些上海、南京、杭州等地奔赴根据地的青年知识分子。他们生长在东部沿海、鱼米之乡,文化程度较高,生活习俗也是南北有别。他们留西装头,三七分,五五分,讲究发型。有些人还戴手表、穿皮鞋。二野、三野两军会师后,由于地域不同、习俗不同,产生碰撞(旧中国由于交通不便,地域之间交流很少,有些闭塞地区的人甚至一生就在一地,不出省,不出县,甚至不出乡,没见过火车、汽车)。譬如,二野的有些战士进城后,处处看着新奇,不免东张西望;三野的个别战士就忍不住要嘲笑几句。二野的战士也看不惯三野的战士:羊头(洋头)狗颈的,还戴手表,像个汉奸、伪军。分明是地主老财的儿子,还敢来讥笑我们贫雇农子弟!于是,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发生冲突,影响了团结。
为此,二野、三野的领导都向中央作了检讨,并各自严格教育部属:什么南方北方,什么城里乡下,都是阶级兄弟,都是革命同志。谁要是再敢闹不团结,狠狠批评,重重处分!
接受上一次会师的经验教训,因为二野进军大西南要经过四野的防区,两个野战军的领导就都给下面打招呼,层层传达贯彻:要讲团结,讲友谊,开展互助。要看到自己的不足,多看别人的优点,多摆对方的功劳……所以四野的战士跟我们聊天时,居然还知道什么“二野老大哥千里跃进大别山,给我们创造了歼敌的条件……”于是,我们互相赞扬对方功劳大、贡献大,其情切切,其乐融融!(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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