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道心（2/2）

九重天的夜，天河在旁，星辰更加明亮。在月涯待了百年，倒是不大习惯神界的生活。其实比了剑，一些内伤还没好。

他突然想起那个长随，他百岁后第一个长随，慕莲，这名字虽像是个姑娘，其实是个小子，比他大五十余岁。

霁远在剑道上的天赋极为罕见甚，甚至远胜本就是天生剑修的父亲。他小时也以此沾沾自喜，因此得了许多虚名。只是两百余岁时，他年少气盛差点被妖兽所杀，那时慕莲突然出剑，把那妖兽一剑斩杀。

“郎君不必吃惊，今日之后恐不能再侍奉郎君。”

“你是何人？”

“郎君为何用剑？”

“你，我，用剑，自然用剑。”

“郎君自小天赋非凡，你从未想过为何要用剑，便拿剑，被世人称赞，得到夫人郎主们的称赞。可剑，百兵之主，剑道所在，郎君若不明白？也是无益。”

“我自然会有我自己的剑道，何须你来劳心。你到底是何人？”

“郎君只需记得，慕莲绝不会害郎君，郎君之剑绝非只为了世人，而是出于郎君之心。”

后来慕莲不曾回来，他身边的人都说着慕莲本就怪异，一个长随本事却比谁都大。平素交往的小郎君的长随都讨喜的很，就慕莲成天都冷着张脸，平素交夫子的作业，找稀罕物件，打听消息却比谁家都厉害。

后来他再也不曾轻易同人论剑，甚至不少人说他只不过小时了了。

到了狄青轩，师尊正做在天井看书，因眼疾为曾点灯，只是满院星辉中用指尖抚字。

“师尊。”他坐在师尊面前，把知非剑横与腿上，一手按在剑柄上，抚了抚紫羽剑穗，一手摩挲剑身的花纹。

“今日比剑。”

“是，轻阑之剑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师尊，弟子有疑。”

“何疑？”

“弟子小时有，好友问弟子何以执剑，他道弟子在剑道上颇有天赋，从未想过为何执剑便已然执剑。到今日，我知我执剑不过为了成全我的执念。”

剑身的铭文硌着他的指尖，他指尖滑过剑刃，知非虽是木剑，其锋利仍可削金断玉，他着迷的想要握住剑刃，只是一只手握住他脉门，令他不得已松手。

“我亦有二好友，其一曾问其二为何用刀，其二道她年少时用弓，只因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接触，后用刀，只因刀凶可退群狼，只为自保。

她用刀只为自保，你用剑成全自己的执念，何不是成全自己。”

他看着眼前的人，设了障眼法的双眼蒙昧，在诸神中平凡无奇的面容，薄唇紧闭。

太过清冷平淡以至于离了她，他甚至怕自己画不出她的模样。

成全他的执念，亦是成全他自己。成全他自己。他无意思的用力攥紧剑刃，却不曾被划伤。

他觉得砸在他身上的道雨，在这一刻宛如砸在他的心间，敲着他心底的门，他想起三百年前，想起唯唯，想起娘亲，想起父亲，想起那围绕着他陌生又熟悉的一张张脸，甚至想起慕莲，想起这千年来记得的忘记的许多事。

天河万千星辰中诸星突然亮了一下，九重天上的诸仙察觉异象。

“刚才诸星亮了。”

“亮了。”

“竟又有人在道雨宴上顿悟。”

“可有人数清多少颗？”

“千颗左右。”

“当真！”

“不过须臾一眼，应是如此。”

“有是一位天道宠儿。”

九重天人人皆在议论哪位在道雨宴顿悟的少年，而在狄青轩中，落梧上神毫无声息的拿起手中的书起身，走到霁远背后的廊檐下站着，披着被道雨浸湿的衣裳，顶着湿漉漉的青丝，直直的站着。

院中的少年，白衣上的青莲纹被浸湿后愈发幽深，小千星辰跌落在雨中，砸在他的身上，无形的剑意在他的周身激荡。

廊下的女子，被万千尘埃覆没的双眼，连跌落的诸星也不曾在那双眼中留下光华，但她直直的看着院中的少年，连气息都停滞，仿佛时光在这一刻也停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