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阴影(2/2)
平时一向高调的艾尔在战斗方面出人意外地自惭,以至于总是低估自身的能力。他看着诺披风下的猫眼,那缩成细线的瞳孔给了他勇气和信心。
“不过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下和狼人战斗几乎等于寻死,我们要把对方引到一个环境简单结构又稳定的地方。”艾尔提出了意见,博览群书的他知道狼人的习性与可怕,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挑战这种怪物必死无疑。
少年把视线停在了废弃的教堂上,在到处都是有裂痕的建筑群中,只有它如同一座完美的碉堡屹立在大地上。
猫耳少女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瞳孔微微放大,她找到了自己搜寻的目标。藏在皮肤下的左手微微探出,黑色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手指,造型独特银白色的指环套在食指上,不断转动的手指仿佛在编织什么。
“咱们还得去弄点吃的。”诺突然想起了什么。
“猫猫又饿了吗?”
“不是给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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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质地坚硬的金属栅栏,两条宽敞干净的大路映入眼帘,大路中间夹着人工喷泉,清澈的水流在池子内循环。再将视野向前移动,出现的是一栋古朴的建筑,在蒸汽技术如此发达的时代,如今的王都都很少有类似的建筑。
“喂,拉斯老爷的府邸能是你们这些穷鬼随便看的吗,快滚!”腰间佩刀的侍卫在门内叫骂着。
“我是接你们老爷委托的猎人,快叫你们老爷来见我。”蠹笙的痞气不占下风,手杖敲得铁门当当作响。
“老爷怎么会委托你这种像乞丐一样的人,别敬酒不吃。”叫嚣的侍卫隔着铁门发出威胁。
“好了,让他进来吧。”不知何时,大腹便便的男人站着门口,身上的绸缎快要被肥腻的脂肪撑破。
“拉斯......先生?”蠹笙发出了疑问。
“不不不,在下只是管家而已。”胖男人捋着小胡子回答道。
有胖管家的支持,卫兵当然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开门。
“老爷现在在收藏室,先生请跟我来。”
“他不在会客厅见我吗?”
“老爷招待客人比较随性,请见谅。”
走廊奢华而又漫长,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就会挂上蠹笙看不懂的名画,而每两幅画的中间都会摆上古朴的瓷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晶莹的瓷器上,展现出少女肌肤般的柔和色调。而这条象征着权贵的走廊只是拉斯老爷家中的九牛一毛。
走廊的镜头是一道厚实的木门,华丽的雕饰围绕着门把。管家轻轻地推开了门。
如果将木门内的景象比作星光,那么那条充满奢靡气息的走廊只能称为萤火。收藏室并不大,可就连附庸风雅的蠹笙都能本能地感受到房间内的高雅与华贵。无论是墙壁上让人应接不暇的大师手笔,还是架子上带着创伤的古老盔甲以及橱窗内纹复杂的祭刀,都无声地散发着出扣人心弦的魅力。
“老爷,这位先生是接下您委托的猎人。”胖管家微微鞠躬。
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如同旗杆般笔直地立在一座女神像前,默默地欣赏着。年轻人没有开口,蠹笙也没有开口,因为他的视线被那巧夺天工的雕像吸引。收藏室内的珍宝如星火般闪耀,却被雕像发出如明月的光辉覆盖,无法形容的神圣与艺术气息从女神像上迸发,女神手握带着红宝石的权杖更是点睛之笔,凸显出圣洁与无上的权力。
“不知猎人先生的到来,有失远迎。”男人转头看向蠹笙,“阁下亲临寒舍有何贵干?”
年轻人用词谦虚而又有礼貌,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贵族对庶民的鄙夷,而蠹笙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嚣张的态度,“你就是他们说的‘老爷’?看起来和你的称呼不太符合。”
“猎人先生也远比我想象得年轻,我们彼此彼此。”拉斯把头重新转向女神像,“如果猎人先生只是想确认我的称呼与外貌是否相符的话,可以请回了。”
“我来这只是为了更好地解决委托,因此有几个问题向你请教。”蠹笙压抑着心中的不满。
“请讲。”拉斯并没有将视线转回蠹笙身上。
“一、贫民窟的传言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三四个月前吧,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了。”
“二、为什么你一个大老爷要平白无故帮助那些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这个问题和解决贫民窟事件有关系吗——我只是行善罢了。”拉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三、那些到你家的孩子都哪去了?”
“这时另外一回事,请不要问委托以外的事情。”拉斯眉头紧锁。
“最后一个问题,我好像闻到血的味道,就在这里。”
“猎人先生,为了能尽快帮助那些可怜的穷人,我才抽出时间来回答你的问题,而你却拿这些毫无逻辑的话来消遣我!”
蠹笙并不回复对方,他将手杖空转一圈,走到拉斯的面前,将手杖用力戳在两人之间,“真的是为了帮助穷人吗?虽然我不太确定,不过你为了满足自己嗜血欲望的可能性更大吧!”
一声响亮的马嘶打断了拉斯的发作,木门被人急促地推开,看到这僵硬的气氛后胖管家愣了一秒,“老爷......马车来了。”
“既然老爷有事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蠹笙把手杖拔出转身离去,从胖管家身边经过时突然转身,“不过我还会再来的。”语气中带着渗人的凶恶。
拉斯看着手杖留下的坑,握紧了拳头。
过道上,蠹笙回想起胖管家进来报告时脸上隐藏不住的一丝悲伤,明白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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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团栾,透过淡淡的阴云形成模糊的光晕。贫民窟中泌出一股肃杀的气息,黑色的身影在复杂的地形中快速窜动。
它努力地回想自己要做的事,但脑海中的另一个念头不断搅扰着自己的理智。突然,一股血腥的气味进入自己鼻腔,经过体温的温热,那股气息如同强力的催化剂,分解掉仅存的理智。
它已经不像原来的自己,四足着地狂奔,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他找到了气味的源头,一座教堂,虽然装饰的雕像差不多完全磨损,但厚实的墙壁仿佛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光芒。一个金发少年站在门内观望,门口倒着一只脖子被割开的火鸡。
那夺人心魄的气味让它忘记了一切,杀戮的渴望占据了它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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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打了个寒颤,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对方的猎物,他匆忙关上教堂的大门,转身狂奔。
坚固大门像是纸片般被撕开,野兽如丢向瓶子的保龄球一样把阻挡自己的一排排的木制长椅撞飞在一旁。少年和狼人的距离逐渐缩短,能切开石块的利爪照他后背挥下——狼人打算活生生地拽出他的颈椎。
狼人的手腕处突然渗出鲜血,一股不知名的阻力硬生生拦下了这一爪子。艾尔乘机拉开了距离,隐藏在暗处的身影蓦地钻出,挡在双方中间。
没等对手再次冲刺,诺快速地将带有手套的左手高举,无数轻微的破风声环绕狼人响起,黑色的皮毛上下各处迸出鲜血。多处的创伤并没有使狼人屈服,它打算再次发动攻击。但诺比它更快一步,她的左手像是交响乐指挥家一样伴随着某种节奏挥动,而随着手臂的挥动,不断有新的伤口在这近乎三米的野兽身上出现。就像一群满带怨念的恶灵在诺的指挥下疯狂地往狼人身上挥舞隐形的刀刃。
艾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很清楚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掌握的技艺有多么的致命。无数极细又极韧的丝线穿透教堂的墙壁,交织在狼人周身,最后这些细线都回收到诺的左手上。就算没有人来操控,主动撞到这些隐形的刀锋上的下场就是被自己的力量分尸,而猫耳少女灵巧的手指能精确地操作每一根和自己有牵连的线。闯入陷阱中的人等于主动把生死交到诺的手上。
少年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他明白目前的局势已经全在诺的掌握中,多余的介入只会让场面变得复杂。而变故就发生在艾尔分神的一瞬间。
狼人的爪子猛地空挥,随即立马向前冲刺。猫耳少女披着披风的娇小身躯像被绳子拉扯的破布袋一样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圣台上,原本与狼人相差六七米的安全距离只剩下不到四米。
为了让线更稳固,诺先把线连接到了身后的圣台再布置到教堂中央,这种精妙的设计让她在发生意外时不会直接被拉向敌人。但是此时的情况并不乐观,只有几根幸存的线勉强地束缚着狼人,使诺与它保持着危险但不致命的距离。巨大的负担传遍教堂各处,天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口中的血腥味说明了刚才承受的撞击伤害显著,诺强忍手臂与胸口的剧痛,强迫自己的大脑分析眼前的状况。狼人的一只利爪离自己只有一米左右,另一只爪子紧紧地握着,鲜血沿着的腕部流下。
诺明白了,之前狼人的空挥并不是无能狂怒,远超人类的洞察力使它发现并抓住了几根袭向它肌腱的丝线,并利用这机会发动了进攻。诺还是低估了这嗜血的狼人,和以前困于蛛网的猎物不一样,它远比人类强大与敏锐,而此时过度挣扎的猎物已经威胁到了牵丝的蜘蛛。
“等一下,”诺阻止了向狼人举起手臂的艾尔,“别下死手!”
艾尔一愣,但马上就用眼神答应对方。一瞬间,蓝色的光点在少年张开的手掌间凝聚成古老的符文,数条光线快速将符文连接,形成了小型的法阵,而小型的法阵如朵绽放般向外扩展,变得更大更复杂。半人高的法阵发出照亮整个教堂的光,一道光束从法阵中央涌出,直直地打在怪物身上。
如同极北地区凛冬的寒气从狼人身上扩散,教堂各处都因余波而结霜。诺抓住机会,使劲蹬向圣坛,站稳身子后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腕,用全身力量来下压自己的左手。受到牵动的丝线全都在这一刻绷直,冰冷的白雾中传出凄惨的吼叫。
雾气带着寒意缓缓散去。狼人跪在冰封的地面上,因为利刃般丝线的束缚呈双臂张开仰望天空的姿势,像一个悲惨的教徒祈祷神明。但对于一个怪物来说,暴露出脖子等于将生命交到他人手上。艾尔等着诺将最后一击切到怪物的脖子上,但猫耳少女并没有行动,而是呆呆地看着怪物的血从毛发下的伤口流到冰面上,像是在思考,又像在等待。
“住手!”凄厉的叫声打破了沉默,一个黑影穿过残破的大门,直冲向教堂中心的狼人。
诺快速地调整多余的线,但还是有不少来不及的线刮伤了来人。对方并没有理会身上平添的伤口,抱住了跪在地上的怪物。
“请不要伤害他!”话语带着哭腔。
诺面面无表情地抓着手中的线。艾尔借着窗户中投入的月光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惊呀得说不出话。
那个人是妮娜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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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的房间处处都是巧夺天工之物,在这艺术与财富之间,坐在木椅上的男人却无声地哭腔。
“比起在这哭,去尝试做点什么才是男人的行为吧。”
胖管家惊讶地转过头,眼前的男人是白天把自己主人气得半死的猎人。
“你......”
“我怎么进来的之类的就不要多问了。你也看不惯拉斯的所作所为,只不过不敢有任何表示是吧。你想救那些孩子吗?想就不要有什么顾忌。”
“老爷和这里的地方官交情很深,这个小镇可以说一半都归老爷管,如果我......”
“如果拉斯死了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吧?”蠹笙打断了胖管家的话,“快点,不然你还得像以前一样在你老爷的‘狩猎游戏’后帮忙收拾那些不堪入目的‘餐余’。”
蠹笙的最后一句话好像让胖管家回忆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许久,“好吧,我会帮你。”
胖管家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那鬼斧神工的女神像前,粗短的手指颤抖地伸向镶着红宝石的权杖。咔哒一声,权杖被扭动了一圈,随后墙壁中隐隐约约出现了金属摩擦的声响,女神像旁边的一幅一人高的画竟慢慢陷入地面。一股恶臭从画后的空隙慢慢散出,很快整幅画都消失了,暴露出阴森的通道,湿滑而又不平整的石阶通向黑暗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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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男人为了让孩子能去上学,每天都在拼命干活。结果钱没有挣多少,还染上了瘟疫。”女人哭哭啼啼地诉说着,“后来来了一位戴着乌鸦面具的怪人,他全身都裹得实实的,说是能免费给我们看病。我不相信这种奇怪的人,但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下,只能请他帮忙治疗。他不让我和妮娜看治病的过程,但很快他就弄好了,走的时候给了我张纸条告诉我等到丈夫身体好了以后一定要吃按纸条上材料配的药。但是纸条上的药实在是太贵了,我们赚几年的钱都不够。后来我的丈夫身体的确恢复了,但每个月都会有几天特别焦躁,开始还好,后来越来越严重,身上还长出很多毛。我又想起了医生的话,但我们家实在没有钱,只能用便宜的药让他安静下来......”
“不过今天,他听我说了......那件事后竟然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还冲了出去。”
女人停止了言语,教堂恢复了寂静。她怀中狼人的毛慢慢地退去,强壮的身躯变得瘦骨嶙峋,他虽然已经昏迷,但身上的伤口却奇迹般结痂。
“那件事?”不知为何艾尔突然产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夫人,我有个问题,妮娜她......现在在哪?”
小女孩的母亲欲言又止,最后她抬起了头,用阴暗的神情直面艾尔,“我.......把她送到了拉斯老爷那,不过没关系,这都是为了她父亲,等到他痊愈了,我们再挣钱把她赎回来。妮娜她打心底也是答应的,一定是这样的。”她似乎在想办法说服自己。
为了救自己的丈夫,母亲把女儿卖给了有钱人,而听说了这件事的丈夫竟顶着强力的麻药去寻找女儿,但在路途迷失了自我。艾尔无法谴责眼前的女人,不过结合所有得到的线索,他明白这件事不会有完美的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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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因过多的失血而产生强烈的眩晕感,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睁大模糊的双眼,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昨天遇见的那个眼神有些可怕的大哥哥。来不及细细思考,女孩的意识就被拉入昏迷的深渊。
......
蠹笙左手紧握手杖,注视着数米外的怪物和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将近两人高的怪物嘴角慢慢裂开,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如人类微笑般的表情在这丑恶的脸上显得令人胆颤。持着手杖的猎人明白,这是猎物对自己的嘲讽,接下来猎物一定会做出行动。
怪物猛地将利爪探向妮娜的脑袋,猎杀的本能让它在一瞬间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它打算捏碎女孩的头颅来震慑不速之客,再乘机突袭咬断他的喉管。
刹那间,蠹笙将手杖从头顶举过后背,另一只手攥住杖头,身体倏地前倾,手杖头身分离。一道银光旋转着飞向怪物,深深地扎入它的一侧肩膀。突如其来的异物像是插入机械传动装置的撬棍一样封锁了整条伸向女孩的前肢。
那是一把长刀,银白刀身并无任何纹和血槽,却散发着一股荡魂摄魄的气息。伴随着嘶嘶声,长刀与狼人血肉的交际处冒出白烟,狼人原本就丑恶的脸庞因痛苦变得扭曲,锐利的牙齿向外突出。
狼人绿莹莹的眼睛带着憎恶直盯蠹笙,喉咙中压抑着因痛苦而应发的咆哮。换作一般人早已摊倒在这肃杀气息下,手中只有一把刀鞘的蠹笙却格外兴奋,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的欣喜的微笑。
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放弃小女孩的怪物猛地冲向蠹笙,高举能轻松分解一头熊的利爪。
蠹笙像穿梭在林间的雄鹰一样避开致命的攻击,猎物如刀锋的爪子甚至连他的衣摆都没碰到,只在周围的墙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毫无章法的狼人蓦地探头,速度远超于之前的进攻,如钢锯般的杂乱牙齿直取蠹笙的喉咙。被剧痛激发野性的怪物竟能有如此可怕的思路,刚才胡乱的挥击只是虚招,致命的攻击是藏在利爪后的噬咬。
面对快到无法闪避的攻击,蠹笙居然迎头而上,抓住猎物肩膀上的刀柄,一脚蹬向它的胸口。借助狼人扑来的冲击力,蠹笙带着拔刀时飞溅的血液拉开了数米的距离,怪物鲜艳的血在双方之间连成一条红色的线。
猎人取回了自己的武器,实力的天平开始平衡。
肩膀上异物的消失并没有给狼人增添优势,本应快速恢复的伤口血流如注。双脚站立的它慢慢伏在地面,身体的肌肉像是慢慢张开的弓一样逐渐绷紧到极致,裂开的嘴角漏出阵阵低吼。
蠹笙并没有乘机进攻,他明白这是猎物的殊死一搏,任何冒失的行动都会让自己承受猎物积攒的怒火。他收刀回杖,左手持杖置于腰间,侧身沉腰,右手紧纂杖头。手杖上的螺纹突然泛出红光,红光逐渐充满整个螺纹,又开始像熔岩般扩散到除杖首的整个手杖。
甬道恢复了寂静,此时任何多余的声响都无法躲过双方的耳朵。
一滴水滴从顶端滴下,伴随着滴答声扩散开来的一瞬间,紧绷着的狼人突然消失,只留下开裂的地面地面和迸飞的砖石。
伴随着一股带着火的热浪,长刀如破闸洪流般出鞘,极高的速度使刀身变成一道弯曲的银光,和袭来的黑影交叉而过。
原本身前的怪物以半扑在地的姿势位于蠹笙身后五米左右,胸前的皮毛慢慢开裂,渗出的血液突然如泉涌。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狼人爬倒在地上,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工作到极限的破风箱。
蠹笙急忙把左手的刀鞘扔到地上,同时甩了甩差点烫伤的手,刀鞘上火红的裂纹已经消失,只是鞘口还在不断地吐着白烟。虽然使用了东洋的刀法,但蠹笙完全没有像东洋武士那样爱护武器的自觉,他将刀尖拖于地面,缓步走向垂死的猎物,金属与砖石的碰撞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等一下!”怪物竟口吐人言,声音既像喉头卡痰的病人又似推动的石磨,“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咳咳……你接那个任务不是要钱吗?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
“想要说什么就去和那些被你杀掉的孩子们说吧。”蠹笙将狼人翻面,长刀抵在它剧烈起伏的胸口,“不对,以地狱为终点的你是遇不见他们的。你说是吧,拉斯先生。”
“不!你不能......”
长刀直入心脏,数秒后,一切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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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的新闻席卷了大半个王国:边境小镇的富商拉斯竟是隐藏于人类社会的狼人,依靠向贫民窟购买幼童来满足自己嗜血的欲望。
轰动引发了教会和猎人公会的调查,原本和拉斯有连续的地方政府成员迫于压力纷纷与其摆脱关系,但还有不少人受到调查,调查他们的并不是中央官员,而是教会异端审判会机构。除了和拉斯有关的富人与官员,原本无人问津的贫民窟也受到了关注,冷清的建筑之间无时无刻不有卫兵巡逻。
但不管怎样,笼罩小镇的阴影已经消散,阴影下的脏东西被揭露清除,取而代之的是更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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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破损的建筑照射到二层小楼之前,蠹笙享受地伸展着身体。
“你说现在局势这么紧张,”艾尔东张西望,“会不会调查到妮娜的父亲?”
“其实事情这么大主要还是因为拉斯造成的影响力,如果说变成狼人的是个路边的乞丐,随着几颗水银子弹,事情不到一个月就被人忘记了。所以主要关注点都在那些上层人身上,你甚至不会看到有人来询问受害者家属。并且他们只是想知道女孩口供,而她从医院醒来后就一言不发,应该不会有人对一个贫民窟的受害者有过多的怀疑。”蠹笙回答道,“何况我在对猎人公会的报告中把有关委托的所有不利事项都甩到了拉斯本人身上。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拉斯要在公会里发表这么个委托。”
“可能是听说了贫民窟的传说后自己心虚了,想要借委托将狼人的嫌疑转到贫民窟。实际上他如果不动声色的话反而安然无恙。”艾尔摊了下手,“我更好奇那个能让人变成狼人的带乌鸦面具的神秘人,几个月前帮随着瘟疫的狼人事件应该也是他的杰作,不过为什么他在把人变成狼人后还要告诉对方恢复的方法呢?谜团真是多啊。”
“鬼知道呢。那个人估计早就不在这个小镇了,这种事教会会去调查解决的。反正这次任务圆满完成——钱也拿到了——虽然委托人死了。”
吱呀一声,背后的木门打开。消瘦的男人身后跟着牵着女儿的妻子,被牵着的女孩一只肩膀上缠着绷带,眼神黯淡。
“你们,要离开这吗?”看到男人手上的包裹,艾尔发出了疑问。
“嗯,待在这里实在不安全,我们打算换个地方居住。之前多谢各位照顾了。”男人客气地回应到。
“不安全?难道让你的妻子和女儿跟着一个随时都会撕开她们喉咙的怪物就会安全吗?”蠹笙走到男人面前,紧握手杖。
男人愣住了。
“你有钱吗?你能在找到新住处新工作前不然你的妻儿饿死吗?你能在你能保证在买到让你变回人类的药剂前不伤害你的妻儿吗?”面对蠹笙的重重质问,男人哑口无言,身后的女人害怕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是啊,在找到新家的过程中温饱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弄到买药的钱让自己变回人类,这些都只是美好的幻想罢了。
突如其来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了男人的忧愁,蠹笙把一口皮袋塞到他的手上,“我能感受出你没有沾过人血,不然我就不是站在这和你说话了。拿着这袋金币走吧。”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蠹笙的手已经收了回去,男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金币,无以言表的情感在内心翻滚。
一辆马车在门前急停,拉车的是一个健壮的光头男人,马车的外表很普通,但拉车的碳红色的马让人过目难忘。母亲怀里的妮娜在看到马车后突然焦躁起来。
戴着兜帽的猫耳少女从车后翻下,“查尔斯先生是好人,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跟他走吧。”
“我是来赎罪的。”纹着文身的光头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但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到深深的歉意。他把那个无辜的小女孩送入深渊之中。
男人有点怀疑眼前的景象是否真实,蠹笙在他背后拍了一把,“走吧,在你再次失去理智前重新成为人类,舌头沾了人血的怪物就没有救赎可言了。”
......
随着一声马嘶,马车快速地离去,消失在大路的地平线上。
“你有剩下些我们旅行的钱吗?”艾尔想到这件重要的事。
“放心吧,我不是傻子,不会因为帮别人而饿死自己的。”蠹笙从兜里掏出几枚金币。
“不知道妮娜最后能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原本是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艾尔突然想起了妮娜被救后黯淡的眼神。
“人类是会往适合生存的形态转变的,时间都会帮助那个女孩变得适应新的环境,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一直这么下去的。”蠹笙回答道,“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嗯......”诺对蠹笙的话给予肯定
走在最前面的诺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二人跟着止步,等待着这位寡言的伙伴有什么见解要发表。
“肚子饿了。”
“.......”
“.......”
蠹笙抬头仰望天空,格外明媚的阳光照散天空的阴霾,连阴冷的贫民窟在今天都格外暖和。三人踩着阳光走向离开小镇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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