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阴影(1/2)
幽暗的甬道中散发着霉菌的气味,顶端慢慢滴出不知源头的水滴,滋养着角落里三三两两的蘑菇。很快这种冰冷的气氛便不复存在,黑暗的深处传出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所有的味道,只留下杀戮的气息。
小女孩借助墙洞中不太明亮的蜡烛踉跄地前进,她不断催动自己打颤的双腿,让身体挪动到前方的拐角处。前方充满着未知,但一定比身后的情景要好。女孩不敢走太快,她明白这样会发出声响,也明白被“那东西”发现的后果。
突然,烛火闪动,女孩映在墙上的影子如鬼魅般变形。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发软的双腿,向前狂奔。可能是过于恐惧,也可能是道路昏暗,她竟被一块突出的砖块绊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救了女孩一命,原本切断脖子利爪撕开了女孩的肩膀,巨大的冲击力使她飞出并重重地撞在前方拐角的墙壁上。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带着女孩的意识缓缓渗出,在衣服上绽开象征死亡的朵。
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逼近,怪物的喉头翻滚着对鲜血渴望的咆哮,粘稠的唾液从钢锯般的牙齿缝隙中流出,滴在地上。绿莹莹的眸子仿佛尖锐的锥子,直直地盯着女孩,刀锋似的利爪伸向女孩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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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西部的一个边境小镇,虽位于边境,但因来来往往的商人与旅行者而变得繁荣。小镇每天都有着不少的经济流通,却意外地没有发展蒸汽技术。富人出行依旧使用马车,反倒增添了一丝古朴的气息;而穷人靠燃烧着一切非必须品来度过冬天,令人伤叹。
小镇的商务区与住宅区的交界处有一栋朴素的小楼,远远望去像是家小酒馆。一旦走近,几乎所有人都会被那厚重的铜门所震慑。门上雕刻着混乱而又震撼人心的景象——巨龙喷射火焰,怪物吞噬人类,战士与不可名状的怪物厮杀以及画面中心手握圣剑的骑士向敌军首领冲刺。一切都是这么真实,仿佛六百多年前的那一幕被封冻在这紫红色金属上,随时都会破壳而出,而那骑士手中的剑却又那么神圣,令人安心。
因为那场灾变,历史的书卷中有着一段被血腥粘连的时期。在那个异种作乱,响马横行的时代,出现了一群一猎杀怪物甚至人类的赏金猎人。后来局势逐渐稳定,部分赏金猎人扎堆在一起,“猎人公会”——王国最大的民间组织——逐渐成立。组织依靠接受委托让其他冒险者解决并收取中介费的方式获取利润,但也有传言公会中有一些不对外开放的“里任务”,只有公会内部的猎人才能接受,并且这些任务中包含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没有冒险者会主动去探求,这就像往深渊里跳一样愚蠢,而大多数冒险者只是想吃饱饭罢了。当然这个世界不缺乏蠢人,但敢捋这根虎须的人都消失了。
如今这个小镇上的公会分部却显得格外寂寥,柜台小姐百无聊赖地翻着本藏在桌下的小说,瞟了眼贴委托的告示板,板上孤零零地钉着张字数不多的纸。
其他任务都被领取,只有这张无人问津,原因很简单:猎杀隐藏于贫民窟的狼人。钻进脏乱贫民窟还好,可猎杀狼人对于那些惜金又惜命的冒险者来说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任务。狼人,可怕的存在,至少需要数十个成年男子带着大口径猎枪才能与之抗衡。这种委托即使是城中的富豪贴出的也不会有冒险者多看一眼,最后要么被公会内部成员解决,要么期限结束被丢入垃圾桶。
厚重的铜门被猛地推开,还没等柜台小姐抬头,不速之客已经窜到柜台前将一张刚被撕下的委托拍到台面上。
柜台小姐打量着来者,那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黑色的风衣对外敞开,左手提着一根黑色的螺纹手杖,仿佛整个人由墨化成。青年长着一张大众的脸,茶褐色的头发如枯枝般杂乱,一副随处可见的冒险者的形象,只不过他的眼眸黑的令人不安,像是深不见底的湖面,平静中暗藏暗流。
很快那个不受欢迎的委托就登记好了,青年拿着委托转身离去,柜台小姐继续翻开桌下的小说。
“漂亮的小姐,有兴趣在我凯旋后一起喝一杯吗?”刻意压低却依旧透露出一丝稚气的声音面前响起。
柜台小姐压抑心中的恼怒,打算斟酌出最和谐的词汇用来赶走这变声期还没过就来搭讪的少年,但在她抬头与对方四目相对时,那双眼睛使她把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蓝色的眸子像是雪山上的湖泊,反映着星光,透露出神秘与宁静。略微卷曲的金发犹如熔融的黄金,衬托出大师雕塑般的面容,多余的发丝在脑后扎上一条优雅的短辫。少年半靠在柜台上,那介于长袍与风衣之间素白的法师袍在他身上显现出一股如白天鹅的高贵。如果说唯一的瑕疵,就是少年还处于稚嫩与成熟之间。不过只需两年时光的滋养,就不知会有多少女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
正当柜台小姐左右为难时,一条胳膊架上了那张艺术品般的脸,硬生生地将少年拖向门口。
“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是不是都不靠脑子思考的!”黑衣青年低声训斥着,然后把脸转向柜台,“抱歉抱歉,我的同伴给您添麻烦了。”
黑衣青年单手拉开大门,拽着挣扎的少年离开了。墙角靠着一位不知何时到来的身披披风的人,对方毫不理会不知所措的柜台小姐,幽灵般跟在二人身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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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被一条河流无情地从小镇中分割开来,河流上漂浮着垃圾与杂物,只有一座还算看得过去的石桥连接着贫乏与优裕。即使夕阳将河流染红,也不能染去流水对面贫穷的阴影。
三人踩着夕阳走在石桥上,红色的光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蠹笙,为什么我们要徒步走过半个小镇,租辆马车难道会掉肉不成。”少年质问身着风衣的青年,显然他努力想保持的风度已经被劳累消磨得所剩无几。
“我就早说过了不想吃苦就不要跟着我们了,艾尔大少爷。”蠹笙把玩着他的手杖,随手指了指身后披着披风的人“你看看诺,她比你小多少岁,有说过一次累吗?”
披着黑披风的人一言不发,夕阳无法照清藏在兜帽下的脸,矮小的身体默默的跟着前方并列的二人前进。
“猫猫那是种族优势,”艾尔狠狠地瞪了蠹笙一眼,“而且我觉得人家早就想说你了,只不过给你面子罢了。”
平时一直将绅士风度挂在嘴边,一旦发生特殊情况就变成市井无赖。蠹笙早就习惯了这不知道哪个贵族的旁支分家跑出来的少爷,他瞟了对方一眼,继续向前走去。他明白反驳这个十五六岁少年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自己也说不过他。
“咱们是不是没钱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诺说话了,声音像是粘了尘土的铃铛,清脆中带着丁点沙哑。
蠹笙愣住了,他一直隐藏的事终于还是暴露了,他开始默默地准备好接受同伴们的批斗。
“在你拿委托的时候咱就注意到了”诺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你连委托的内容都没看就撕了下来,连是不是去通下水道也不注意,说明再不弄点钱我们就......”
“哟哟哟,原来刚才是在护短啊!”艾尔并没有因为小队的钱被私自光而生气,反而因为找到谴责对方的理由而欣喜,“我们的钱是不是又被你拿去酒馆偷掉了?”
“现在别因为这种事内讧,等我们把藏在这的畜生宰了就有大钱了!”蠹笙想转靠移话题来逃离这窘迫的境地。
艾尔刚要继续消遣他,走在最后的诺却突然停下,两人同时回头看向诺。在陷入困境时,焦躁的蠹笙和自负的艾尔都不如冷静的诺,在三人的旅途中很多时候都是靠诺的洞察力来解决问题。现在寡言的诺突然停下,说明她已经找到了解决没钱这个重大难题的关键,二人默默地等待她开口。
“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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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像其他城市的贫民窟简陋而又热闹,这个小镇的贫民窟恰恰相反,除了较为破旧外,这里的建筑与小镇居民区无异,但安静得令人感到诡异。路面砖块凸起,不少房屋上爬着藤蔓般的裂纹,这种地方与其说是穷人的住处不如说是座死城。
蠹笙像抓着着破布袋一样拦腰提着因肚子饿不愿再前进的诺,像是提着一个包裹一样低头向前。本来一个聒噪的少爷就够自己受的,但现在却连平时不太对外表现的伙伴都开始在折腾自己,再加上没钱又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晚饭与住处都毫无着落。十九岁的青年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
“我总觉得今天就能发现狼人的踪迹并把它解决掉不太靠谱。”艾尔四处观望。
“没办法,我们必须在饿死之前赚到钱。”蠹笙回应。
“但是这里的居民好像不欢迎我们,”艾尔停在一座废弃的教堂旁,观察是否能够作为临时住所。“如果没有当事人提供线索,那么......线索来了!”
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蠹笙发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躲在坍塌一半的墙后观察着他们。他把手中的“货物”放在地上,准备上去和女孩交流,女孩却害怕地把头缩了回去。
“看来这种事还是要长得好看的人来。”蠹笙自嘲地退后一步,而身边的纨绔子弟毫无顾忌地大步向前。
颜值的力量是强大的,墙后的小女孩竟慢慢地探出头来,最后整个身子都离开了墙壁。女孩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证明了她的身份——一个普通的穷人家女孩。
“请问......”女孩小心翼翼地直视艾尔,在贫民窟长大的她从未见过这样高贵无瑕的少年,“您是王子殿下吗?童话书里的王子殿下都是像您这样的。”
艾尔感叹女孩的单纯,也因这带着天真的间接夸奖有些飘飘然。“我只是过路的旅行者。我和我的同伴找不到休息的地方,能帮帮我们吗?”
“可是......”女孩犹豫着,“妈妈不让我带陌生人回家。”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妮......妮娜。”小女孩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对眼前的少年说出自己的名字是无上的荣耀。
“妮娜,我们不是坏人,你能相信哥哥吗?”艾尔伸出手轻轻抚摸女孩的头。
“那好吧。”女孩看着那张温柔的脸,不由自主地做出回答。
艾尔向女孩露出微笑,同时悄悄地将另一只手伸到身后,对着伙伴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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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立的建筑中,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藏在其中,相比那些破旧的房屋,这栋小楼更加凄凉。
咚咚咚,有裂缝的木门被轻轻叩响,略显憔悴的女人打开了门。看到敲门的女孩,女人先是露出愠怒的神情,而后又如释重负。但她很快看到了女儿身后站着的三人,表情又凝重起来。
“妈妈,我带客人回来了”女儿畏畏缩缩地开口,等待即将到来的责骂。
妮娜害怕的责骂并没有到来,妈妈呆呆地看着三人半响才开口,“如果各位不介意,就吃完晚饭再走吧。”话语中透露出浓重的不欢迎。妮娜还想要说什么,但母亲的眼神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屋子内部并未比其外表好多少,虽不说是家徒四壁,但除了破旧的基础家具外并无其他任何多余的东西。简陋又整洁的厨房中散发出食物的香味,看来母亲之前一边煮饭一边等待女儿的归来。
“请把帽子摘下来吧,”女人看向一直戴着兜帽的诺,“我们这虽然有些老旧,但不会有风漏进来。”
诺并没有回答,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蠹笙了解诺的性格,也知道她摘下帽子可能会引来麻烦,刚想替她解释,悄悄绕到诺身后的妮娜猛地拉下诺的兜帽。
突如其来的玩笑让诺吓了一跳,但更吃惊的还是母女二人。随着兜帽被掀开,如黛般的青丝从束缚中迸出,轻盈地搭在肩上,展现给众人的是一张无表情的脸,长期不见光的肌肤略显苍白,却如同秋天草地上的薄霜,脆弱而又无暇。失去兜帽的庇护使扑入眼帘的光线过于耀眼,一双大眼睛眯成细缝,浓密的睫毛如蝶羽般微微颤动。
“姐姐,你......好美!”妮娜不禁对眼前比自己大不到两三岁少女发出由衷的赞叹,如果她这见过的最秀气的少年是艾尔,那么最美丽的少女就是眼前不愿展示容貌的诺。
相比与女孩的反应,母亲的反应却大相径庭,“请你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异种!”
在妮娜的注意力都位于诺的脸上时,她的母亲却发现了那柔顺的头发中钻出的异物——一对可爱精致的兽耳。
在任何国家,亚种人都不受人待见,尤其是在下层人民眼中。就连歧视者本人也无法说出原因,可能只是单纯讨厌对方身上不属于人类的部分,顺势忽略了其大多数人类的部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几乎每个亚种人都习惯了遭受偏见。
诺没有做任何解释,转身离去。她早已习惯被人冷眼看待。
“诺!”蠹笙拦住了想要阻止诺离开的艾尔,同时从风衣内衬中掏出包小布袋向诺扔去。
诺接住了布袋,再次用兜帽遮住导致她被驱赶的耳朵,裹紧披风,转身离去。
“失礼了。”女人回到了厨房,看来她并不想把亚种人的那两个同伴一块赶走。
“你就这么让猫猫一个人走了,”艾尔愤恨地坐在房间中央高低不平的小木桌旁边,“这可是随时会出现狼人的地方。”
“我相信她,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下她绝对能自保。相信我,”蠹笙坐到少年的旁边,把手杖搭在桌沿,“我绝对不会让一个伙伴死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
看着蠹笙不可多见的坚毅的眼神,不知为何艾尔的担忧消散了一些,“好吧,我相信你。”
“对不起,”桌子对面传来妮娜低低的声音,“如果我那时候没有恶作剧,就不会......”
“没事没事。”艾尔急忙安慰快要哭出来的女孩,“话说妮娜最近有没有看到或听到奇怪的事情?”
蠹笙不禁在心中赞叹,在转移话题的同时顺带收集信息,又显得如此自然。也只有这种天生就会和女孩说话的富家少爷能办到了,再加上一般的纨绔子弟也不会像艾尔那么靠谱,有这么个队友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幸运。
“奇怪的事嘛,也没有什么啦。”妮娜托腮思考,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闯的祸。
艾尔沉思了一会,直觉告诉他应该要问一个不合适宜的问题,但理性告诉他这个问题会让气氛陷入尴尬,甚至无法挽回。最后他还是决定开口“你父亲呢?”
完蛋了,这三个字在蠹笙的脑海中浮现。无论怎么想,黄昏时家中来了三个陌生客人男主人还不出面,家中也没人提到他,十有八九是过世了。要不是自己可能会吓哭小女孩,蠹笙一定会加入这场对话并打断艾尔的这步错棋。
女孩刚想回答,却又把嘴闭上。这时母亲端着一小锅汤来到桌前,“家里比较穷,只有这些了。”
女人再次回到厨房,妮娜确认了一下,“爸爸得了重病,一直在床上起不来。”
答案比预期的要好,正当艾尔认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价值时,楼上传出了嘈杂的声音,像是治安较差的酒馆里有醉汉在斗殴,声音久久不停。随后厨房里传出刺鼻的气味,像是将数十种辣味的调料一起熬煮,闻的人鼻子有些发麻。
艾尔捏紧了鼻子,蠹笙皱起眉头,妮娜却不足为意,好像早已习惯。女人端着碗奇怪的液体快步上楼,想必刚才那奇怪的味道就是从这粘稠的东西中传出。不一会,楼上的声音平静下来。
“爸爸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这样,吃了药就好了。”妮娜解释道。
艾尔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卧床不起的患者能发出这么大的躁动。他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蠹笙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像是雕刻家用凿子在磐石上凿出的一样,凝重而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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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的贫民窟更加诡异,明月将月光无私的洒向大地,但穷人分到的那份却格外阴冷。由砖石组成的建筑残破不堪,每条缝隙中都像隐藏着鬼魅。
少女踩着月光四处探索,之前带回的兜帽又重新被摘下,一对猫耳高高竖起。和之前不同的是,眯成缝的眼睛早已睁开,放大到极限的瞳孔清楚地探索着周围。诺身上不属于人类的地方并不只有耳朵,在她可爱的脸蛋上,长有一双猫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向外散发出猎手的气息,令直视者心生畏惧。但这骇人的眼睛却能做到一般人类做不到的事,猫一般的瞳孔能在黑暗中视物,加上超乎常人的听力,让她能轻松地躲过敌人的突袭,这也是蠹笙放心让她在夜里游荡的原因。
应该会有狼人活动的地方都已探索,除了一些较旧的痕迹并未有重大收获。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今天也不可能见到狼人了,接下来就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开始用餐。
一座平房引起了诺的注意。在周边昏暗的环境中,只有这栋房子散发灯光,像是森林之中唯一的一户人家。更加神奇的是这别具一格的建筑是新建的,侧面连接着马厩,马厩旁还卸着绣有锦旗的马车,与周边的景色格格不入。
如果说这种建筑在贫民窟还勉强说得过去,那马厩里的东西可以说是小镇中心都难以见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卧于其中,远远就能感受到波浪般的毛发下隐藏的肌肉,豪气的长鬃像是静止的火焰。
马丝毫没有在意靠近的诺,诺也不理会休息的马,径直走到门前。诺重新带起兜帽,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
令穷人望眼欲穿的精制木门被粗暴的拉开,一股酒气随着屋内的暖意涌出。握着门把的是一个光头男子,结实的胸肌快要撑破背心,脑袋上纹着令人胆寒的图案。他一言不发,直直地盯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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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储物室中充斥着刺骨的冷气,唯一的光源是柜子上的煤油灯。这幽寒的气氛使蠹笙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破被。他想要更好的居所,但这靠死缠烂打才让妮娜母亲答应借居的储物室已经是他们在贫民窟能找到的最好的住处。
这令资深冒险者都难以忍受的地方,柔弱的公子哥却借着煤油灯时亮时暗的光线安静地读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旧报纸。
“真是奇怪,你从翻到这堆报纸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蠹笙显然不适应聒噪的少爷突然变得安静,想要改变一下储物室阴暗的气氛。
“我知道你想要我抱怨,然后再嘲笑我。但是想想看猫猫现在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我们难道还要什么抱怨的权利吗?”艾尔视线没有离开旧报纸。
“你还在担心她吗?搞不好那只猫已经找到更好的住处了。”蠹笙把玩着放在被上的手杖,“这些废纸有那么好看吗,铺被子上保暖才是它们的作用吧。”
“身为个贵族,随时随地都要有阅读的习惯。”艾尔换了张报纸,“庶民是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你们这些......”
“等一下,”艾尔制止了蠹笙的牢骚,“五个月前镇子中爆发了瘟疫,随后狼人事件频发不止,甚至引起了教会的注意。事情平定下来后又出现了几起女人在街道上被分尸的事件,但当地政府并未将其定义为狼人事件。”
“......”
“最后一起类似的事件是三个月前......”艾尔把理好的报纸递给蠹笙的同时抽出新的一批快速浏览,“然后连环杀手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直到两个星期前,小镇上没有发生任何超出常规的事。但是......”
“那些分尸案件并没有受到深入调查就不了了之,对吧?”
“与其说是不了了之,更像是这些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后续的报道凭空消失了。”艾尔捏紧了手中的报纸,一滴冷汗从额头滴下。
连破被都无法阻挡的寒意浸透了二人,像是房间突然被沉入了冰封的湖面。平民窟的委托只是冰山一角,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像阴影般笼罩着这个小镇,让连续发生的惨案从人们的关注中烟消云散。蠹笙明白了,在他们接下这个任务时,就已经主动陷入了小镇的阴影中,难以脱身。
“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这不是找出并斩杀一只畜生就能轻松摆平的事情。”蠹笙平息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对了,你还记得妮娜父亲喝的那碗药吗?”
“药?你说的是那味道怪怪的东西吗?”看着突然转换话题的蠹笙,艾尔有些发怔。
“我可能有些思路了,不过还是有点不对。”蠹笙转头看向一脸迷惑的少年,“顺便说一下,那根本不是什么治病的药,那是高浓度的麻药,甚至不是给人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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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豪华的外表不同,屋内简朴单调。除了床、柜子以及一张木桌和两张椅子,唯一勉强能称得上家具的就是贴墙的一张大工作台。一把无鞘阔刃双手剑靠在工作台的侧面,工作台上躺着支大口径的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仿佛死神的眼睛,枪边三三两两散落着几颗令人胆寒的子弹,与枪相配的大口径,铜弹壳,银白色的弹头。
光头男人坐在小木桌边大口的喝着带有刺鼻气味的琥珀色液体,一旁的少女已经摘下了兜帽,一声不吭地吃着布袋里同伴之前从酒馆里蹭来的小鱼干,随着每只鱼干的入口,那不属于人类的耳朵就会微微颤动。
“现在大家都说世道太平了,要真的太平了还会有你这么小的冒险者来这种地方讨生计吗?”头上文着文身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少女并没有回复,只是无声地嚼着鱼干。
“大家都不容易啊!”男人不在乎猫耳少女的反应,继续侃侃而谈,“我以前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冒险家,直到我膝盖中了一箭。要不是那样我还会待在这种破地方!”
少女瞥了工作台一眼,确认了男人的话。无论是那沉重的剑,还是那后坐力能振伤外行人的手枪,都不是一个马夫能驾驭的。这两样东西也是他能在闹狼人的贫民区夜晚点灯的资本。
“这个地方真是太无趣了。这里的人整天都死气沉沉的,白天多不说话,到了黄昏一个个都像逃命一样躲到家中,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去过问。为数不多他们能和我交流的时候......”男人又往嘴里灌了口酒,“我好想念我以前居住的乡下。哦,对了,我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好久没回去见她了,要不是为了挣钱……”
“这里是干什么的?”诺咽下了鱼干,问出她进门后第一个问题。
男人的视线离开了诺,看向酒瓶,一直滔滔不绝的他突然陷入沉默,许久,“我是拉斯先生的马车夫。你看我的马,她可是我之前一起旅行的伙伴,我本来不忍心让她单独地拉车,但那家伙总会咬伤一起工作的马,真是......”
“咱不认为贫民窟的人有钱雇马车夫。”诺打断了男人的话语。她丝毫不在意男人的感受,也不考虑自己触及男人不愿提起的问题后会被赶出去。
“拉斯先生是城里最有钱的老爷,”男人仰头将瓶子喝空,随手抹掉嘴角漏出的酒,“几个月前,他开始出钱雇佣贫民窟里里的孩子去他的府邸工作,我负责把孩子送过去......”
突然男人将酒瓶重重地砸在桌上,声音接近咆哮,“每个送孩子过去的家长都能得到比一个工匠年薪还要多的报酬,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吗?我暗中调查过,每个进入拉斯先生家里的孩子都没了音讯,而他们的父母还安心地用着那笔牺牲儿女换来的钱!”
男人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从那以后,我每次把那些和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带到那的时候都会觉得是自己亲手送葬了他们。但是我不能停下来,我还有乡下的家人要养,只有拉斯先生给的钱才足够让我和家人都吃饱饭。我只能告诉自己那些孩子没事,都是我想多了。你说,像不像一个懦夫在逃避现实。”
“咱不知道,”诺收起了空布袋“这些事情不是咱能决定的。不过咱想说,握着缰绳的人是你。”
“让我想想吧。”男人将出现裂纹的酒瓶推到一边,“你可以先睡我的床,我今晚不睡了。”
诺看了眼角落里的床,走到了另一个角落,拉起兜帽,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到膝盖中。
男人并没有阻止她,“没想到竟然你说了这么多,小冒险者。这样我们也算朋友了吧,我叫查尔斯。”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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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阳光来驱散贫民窟的阴寒,阴霾如一道铁幕盖在小镇上方。残破街道依旧那么冷清,就算是白天也没有多少居民出来活动。
“我真心讨厌这样的天气。”蠹笙打了个哈欠,“好想晒太阳。”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那么这个世界就完了。”艾尔四处观望,“找不到猫猫我和你没完!”
“在叫咱吗?”后方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回头。
还没等第二句话出口,诺就被飞扑而来的艾尔紧紧地抱住。
“喂喂喂,知点廉耻吧,就算对方是十三岁的亚种人也不能这么骚扰她吧。”蠹笙拉开了艾尔。
三人交换了昨夜收集的情报。
“这么说来,我们任务的委托人好像就叫拉斯。”蠹笙转着手杖。
“看来事情并不是待在贫民窟就能解决的了......等等,你去哪?”艾尔叫住转身离去的蠹笙。
“我要去城里看看,光在这事情没什么进展。不过你们要留在这,毕竟委托上指定的地方是这里。”
“可是......”
“我们没有迟疑的时间了,今天是月亮最圆的时候,如果不能在那怪物躁动的时候逮住它,让它潜伏起来,我们只能再等半个月。那时候饿没饿死都说不准。”蠹笙没等艾尔反驳,转身离去。
“根据你们刚才的说法,咱心里已经有数了。今晚是月圆之夜,只要委托上是真的,咱们今晚一定有收获。”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要是真遇到狼人,没有那讨人厌的家伙在,我们打的过吗?”艾尔有些担心,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猫耳女孩给人的安全感远不如那个爱找自己麻烦的人。
“咱在和你们一起之前,也遇到过不少法师,其中不缺乏对咱有恶意的人。他们有些已经没有释放魔法的能力了。”不知为何,一向寡言的诺突然特别健谈,“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咱见到的第一个能在咱抽出线之前完成吟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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