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1/2)
何方圆告假返乡已经走了一连数日,眼看着这个月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京师的孟荟出门泡汤、饮酒都找不到一个知心的玩伴,只觉得甚是无聊。
半年前,殿试过后,何方圆点了状元就直接被划去了政事堂,而孟荟则在翰林院供职。本来三天两头,两个人忙得没头没尾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但相互差个小厮传个话、递张条子,月底适逢休沐再偶尔聚聚,也算是有个盼头。可眼下何方圆回了家,孟荟抓耳挠腮就颇有点儿“强乐还无味”的意思了。
这天孟荟休沐,带了换洗的衣裳去澡堂洗澡。他扔了几颗碎银子给掌柜的,叫了小厮来搓背,但小厮全都差遣出去了,他便只能好脾气地等着。隔壁间的客人是几个巡城司的布防兵,他们说话声音很大,对话语言也十分粗鲁。孟荟听不惯,又出去找了一圈,但实在没找到其他格间,就只好回来忍着。这时候,隔壁的一位布防兵忽然说道:
“听北城门的兄弟们说,今天北边儿又下来不少流民。”
孟荟听闻,神色一动,手里的活计没停下,却尖起耳朵听。论及实时,隔壁的声音弱了下去。孟荟脱了衣服,他轻手轻脚地把板凳挪去格间的板墙根儿前,弯腰从盆里用水瓢?起一捧水洒在身上。他的动作缓慢极了,只唯恐水声大了会漏听一两句。
“流民?前两天不是刚赶走一批吗?”又有一人问道。
“嗨,这流民哪里是说赶走就能全赶走的啊?”
“就是,北面人那么多,都往南边来。这一时半会儿的,消停不了啊。”
“就不能放他们进城?这些人也怪可怜的,打仗也不是他们的错。”
“诶,谁不是说的呢。”
“可这怎么行?这要是在过去、前两年,无文牒上路,莫说进不了城,还会被官府逮住,要以流民罪论处的。你瞧眼下这群北人都是逃难来的,谁有得文牒?现在朝廷也没个准话儿,谁敢放人进城?这已经不是过去的金陵,现在是京师了!不抓起来都算仁义了。”
“诶,可不是吗。”
……
隔壁那头的声音小了,只余下些唏嘘之声。孟荟眉头紧锁,竟是第一次听说流民之事,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心不在焉地搓洗着,那边巡城司的又传来对话声:
“不过曺校尉也算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这话怎么说?”
“听城门口的兄弟说,曺校尉让他们继续往南走。”
“往南走?往南怎么就是明路了?”
“眼下京师人人自危,那群当官的守着个皇帝就跟宝贝似的,哪敢放人进城?那不是添乱吗?往南走还有可能,南边没受战争迫害,还相对富庶些,没准儿哪家大户还能分个地给你耕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可小点儿声吧老哥,人多口杂的,再让人听了去给你治个‘大逆不道’、‘口出狂言’的罪。”
“嗨,谁还有功夫来管我这个小人物是怎的?”
……
孟荟再没了心思洗澡。他草草地擦完身子,就出了格间。出澡堂的路上碰见了赶过来给他擦背的小厮,小厮很惶恐,而孟荟只说了一声“不了”,就把袍子系好出门走了。
他在街上疾行,碰上行人擦肩也只匆匆道一声“抱歉”就急急忙忙地回了翰林院。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师宜还在堂里办公,见孟荟回来了很惊讶,直问道:“不是休沐吗?怎么还回来了?”
孟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向师宜说了先前听来的事。师宜与孟荟一样,听到这件事,愈听眉头便愈发紧缩。
“你说的这些,可当真?”师宜问道。
孟荟一愣,才发觉自己做事太莽撞,不够严谨,便答道:“只听人言了,尚未去查探,是学生疏忽了。”
师宜眉结尚未解开,他攥着拳头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说:“罢了,你现在去北城门走一趟。曺真若是不在,你就去北兵马司找他,把这事情问清楚。如果果真如此,你就把他带到都堂;如果没有,就算了,你自己过来都堂。我这就和你一同出门,赶走流民之事无论是真是假,总是个隐患,必须得解决才是。这大半年的,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真是,诶。”
说完,师宜便同孟荟一同出了翰林院。他们一个往宫里走,一个直奔北城门。而孟荟先前所想的也正是这个理。乱世出流民,须得谨慎处理,若安抚不好出了暴乱,眼下这外患未定,再出了内乱,那可真是要亡国了。
何方圆在常州城外一千里地的地方遇上的就是这一批南下的流民。他拉开马车帘子一看,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心里想道:这还不如碰上山贼、马匪呢!
流民的问题是何方圆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先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但当自己亲眼看到流民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是不可逃避的了。关岳在跟着迎亲队西行前,曾在都堂里提起过这件事,当时他说:“流民暴乱虽现在尚未发生,但并不代表没有可能。如果现在不能未雨绸缪,若当真发生了暴乱,时内忧外患,不见得我们就能顶得住。”如今大批流民拦下了他的马车,稍见是个有身份的人就大叫大嚷,想讨个公道。足见,眼下时局已然引起民愤了。
何方圆站在马车上安抚众人。他头上起了一层汗,已经一连说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快黑了,但流民既不让路,何方圆也没能想到好的应急的法子。
“可是你们这么拦着我,也不是个道理不是?”何方圆无奈道,“拦着我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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