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1/2）

“见过姑母”，德妃被宫女搀扶着，向太后行了礼。太后虽坐在椅子上，可身体斜倚着椅背，一眼看去便知也是在勉强支撑。听德妃唤自己姑母，太后勉强抬起眼帘，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面前的德妃，见她站立不稳，心中亦是不忍，微微抬了抬手，轻声说道：“坐吧。”

宫女们搬过一张椅子来请德妃坐了，太后便吩咐宫女们退下了。待到寝殿之中只剩下二人，太后看着德妃枯槁的面容，浑浊的双眼滚下泪来，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你受苦了。”“我没了丈夫，姑母亦没了孩子，看姑母如今这般憔悴，可知亦是心如刀绞。姑母之所以强撑到现在，是为了坤儿吧。”

德妃面色平静坦然，倒是太后有些躲闪她的视线。“是啊，从嫁入皇宫的那一天起，哀家就不再是个寻常的妇人了。丈夫在时要揣度他的心意，算计着不能让儿子丢了太子之位。丈夫不在了，要提防着朝中有人算计我们孤儿寡母。如今一夜之间失去了儿子和两个孙子，脑中第一个念头，却是如何才能稳住局势，保住赵家的江山，连放声痛哭的时间都没有。这皇宫真可怕啊，能把所有人都变成怪物。”

太后说着，身子微微蜷了起来，虽有一身的华服珠翠，却也盖不住此刻的脆弱。“是啊，进了这皇宫，真心便成了最不要紧的东西。只有不停地算计，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德妃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今日是你入宫之后，第一次叫哀家姑母。”太后看着德妃，眯了眯眼，似乎陷入了回忆，喃喃地说道：“你小时候，常入宫来陪哀家，拉着寅儿玩累了，就给他讲在宫外看见的新奇事情，哀家便也跟着听一听，听着听着，好像自己也暂时地逃离了这高高的宫墙，回到了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太后说着，有些苦涩地动了动嘴角，笑了。

“后来你去了越国，便再没人来陪哀家这个老妇了，寅儿也不似从前那般单纯了，他整日里忙着钻营，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挑不出错的笑脸，可哀家能看出来，他的眼睛里，再也没了从前的生气。”太后说着，看了看德妃，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多年了，哀家始终欠你一句道歉。今日便补上吧，对不起。”

德妃听了，一时百感交集，虽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眼角还是悄悄地落下泪来。“姑母不必如此，世事无常，我们做女子的，就算如姑母当日尊贵如皇后，却也难以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当日圣旨下的突然，且不说姑母根本没有时间转圜，就算有，我与先帝之间那点小儿女的情爱，那比得过国家的安稳呢？”德妃说到“先帝”二字时，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哭腔。

“你一直都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可哀家倒宁愿你不懂事。若是不懂事，便可以恨哀家，恨寅儿，恨齐国，心中有了恨，总好过什么也没有的活着。”太后的声音也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