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1/1）

女鬼说着，眼神中的戾气越来越重。“所以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无忧问道。“是”，女鬼咬牙切齿地说道。“弄清了真相之后，我便不想就这样被带回冥府要重新投胎了。我这一生，并未做过一件坏事，却平白无故地遭受了这样的凌辱和伤害，最后还被人当做秽物一样毒杀并掩埋，这世间还真是没什么道理好讲啊。”女鬼说到此处，双目微微发红，双手也攥紧了拳头。

“可你杀的人，都与当年之事无关啊。”无忧心中竟有些理解她为何会报仇，只是她时隔几十年才开始，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这或许就是上天对我最后的嘲讽吧。”女鬼自嘲地笑着说。“我既下定决心要报仇，理当化为恶鬼才是。可我却只是个怨鬼罢了，白日里动弹不得，只有晚上能勉强活动。虽然在陛下和太后的身边许久，可最多让他们做个噩梦罢了。看来我被欺侮了一辈子，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改变。”

“可我却偏要改变，法力低微我就从头开始修炼，反正这宫里永远不缺到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我偷袭那些法力更低的鬼魂，吸干他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增强了法力，几年过去，我便能在白日里勉强活动了。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太后已经命不久矣了。我那时尚不能附身，便打算等她死了吸干她的灵魂。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到底是被这上天厌弃的。我在太后的房间里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她快咽气了，可远远地竟来了一个鬼差。”女鬼说着，用手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说道：“我那时根本抵抗不了鬼差，若是被他捉住，便再也没机会报仇了。所以尽管心有不甘，也只好远远地避开了那鬼差。”

“你知道的，那太后做了这样的恶事，去了冥府也逃不开的，定会被投入忘川，魂飞魄散。”无忧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让女鬼好受些。“我知道，”女鬼平静地说，“就像我，也一样逃不掉。冥府不比这人间，没有谁能逃过惩罚。我只是不甘心，这惩罚应当是我这个受害者亲手还给她的，只有如此，才能让她感受到和我一样的恐惧和痛苦。”无忧听了女鬼的话，一时静默不语，爹爹常说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律，就像一个人在人间做了恶，或许会逃过人间的惩罚可永远都逃不过爹爹的惩罚。可这万物的规律中，没有人的感情。人会伤心，会愤怒，甚至会疯狂，会在这些情感的驱使下做出许多有违这规律的事情，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此一来，更多的人会受到惩罚，真的值得吗？想到这里，无忧便想起来爹爹说过的地藏王菩萨，他曾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今看来，只怕他永远都成不了佛了。也许，不论是人还是佛，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吧。

无忧正想着，女鬼转头看向了窗外，不知不觉一夜已过，初升的太阳是阳光甚是柔和，女鬼眯了眯眼，想一个被阳光晃了眼的凡人一样，微微地笑了。“这许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到阳光了吧。说来好笑，这世间明明带给了我如此多的伤痛，可总有一点点的美好让我愿意挣扎着坚持下去。”无忧随着女鬼看向窗外，算来阿友今日就该过来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凉凉的，外面的阳光似乎有失了暖意。

女鬼似乎看出了无忧的心思，笑着说道：“无妨，我的故事也快讲完了，等我讲完了，便真的没有留恋了。”女鬼说着，皱了皱眉，她到底法力低些，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还是会感到不适。无忧走到窗前，想关上窗户，可女鬼却摇了摇头，“就这样开着吧，在人间的最后一天，我不想再躲在暗处了。”无忧听了女鬼的话，便没有关窗，只是悄悄地在窗前施了法，女鬼便不在不适了。

“太后死后，我又在宫中游荡了十几年，才勉强能附在凡人身上。可附身是需要被附身的人同意的，我在那些宫女太监中寻觅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不怪他们，他们都有家人，若是被我附身刺杀了皇上，只怕会牵连许多无辜之人。眼见着皇上已经垂垂老矣，我不由得焦急起来，我怕他如太后一样，死后直接被鬼差带走，我便再没有报仇的机会了。思来想去，我索性出了宫，到各处寻觅那些孤魂野鬼来增强法力。可那皇帝，还是在我有足够法力之前死了。如此一来，我便失去了最后的报仇机会。”女鬼的声音里满是遗憾和不甘。

无忧听了她的话，心生疑惑，开口问道：“既如此，你为何又杀了那些人呢？”女鬼听了无忧的话，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身为男子，既披上了铠甲，自当为国守疆。那些男子虽担了个禁军的名，但每日只知眠花卧柳，并无半分军人的血性。你真应该看看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如何吓得肝胆俱裂，连声哀求的。”“可他们，与当年之事无关。”无忧重复了一遍。女鬼的眼睛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力地笑着说道：“我知道，可我已成了这副模样，总要为自己寻得一个继续存在的理由吧。”女鬼说罢，原本紧握的拳头舒展开了，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

“那元朗呢？他还未到弱冠之年，也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你为何要杀了他？”无忧追问道。“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女鬼的脸上有了一丝愧色，“可一想到他是杀了我的凶手的孙儿，我便克制不住自己，加上这一阵子城中盘查甚严，我实在无从下手。那一日正好撞见他，便血气上涌，一时冲动。”说到这里，女鬼看着无忧，笑了笑。“还好，你救了他。”她的声音很轻，眼里有一丝真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