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九、假扮无难（2/2）

原来岳胜夫妇等从高陵城隍庙回到明月小筑后，江万里夫妇见大事已了，便要动身回二云庄，当夜为江万里夫妇饯别。因凌雪庐未归，驹儿不能同行，和巧儿依依难舍，丹雪梅终于把多日隐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他告诉驹儿，灵宝境内有一座老君庙，庙内观主或许是当年的白姗姗。这话是昆仑一怪吴昊说的，而吴昊昔年只见过白姗姗一面，如今红颜已老，看着相似却未必真是。由于驹儿也未见过奶奶，丹雪梅本打算等凌雪庐回来后再说，以免弄出差错，目前凌雪庐久去未归，江万里夫妇又急于返庄，丹雪梅决定带驹儿一同前去老君庙探问一下，是，更好；不是，只当送送江万里夫妇和巧儿，到庙中见机行事，纵然张冠李戴，也不至闹出大笑话。驹儿想到爷爷奶奶，四十年受尽苦难，又恐奶奶病重难支，立即催促众人急急启程，昨日清晨便动身去灵宝了，故而岳胜代为赴约。

沈非非听了岳胜的话，登时大放宽心，笑呵呵地说：

“六爷爷，吴爷爷和六奶奶说的都对，我要告诉驹儿哥哥的也正是这个。昨天在高陵，无邪姑姑怕有人认出我来，白天没让我露面，我大哥忙着跟姑父学功法，也未和驹儿哥哥会面。如果不然，何须等到今夜？灵宝青牛山老君庙观主我白师祖名讳姗姗，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玉面魔心。凌爷爷要找的正是他老人家。去年冬至后确曾旧病复发，危在旦夕，但开春后已经逐渐好转，否则怎能跋涉万里远赴闽南？事已如此，请六爷爷多费心，凌爷爷回来时，代非儿转知凌爷爷，请凌爷爷速去灵宝，免得我师祖翘企相望。”又回头对无难说：“大哥，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用匆匆赶路了，路过潼关，可以先回家给爷爷、奶奶、妈妈请安。”

金则说：“你们诸事已了，该轮到我的了。无难时机无多，趁此月夜，我立刻到塔上去教你轻功，好在诀窍虽秘，功法不多，只有七种运气法、十九种步法，你一学就会。”

说着拉起无难凌空一跃，双双进入二层塔内，岳胜和沈非非将两具尸体抛入塔内，站在塔下守护着。

岳胜回到明月小筑，第三天傍晚凌雪庐便回来了。

凌雪庐夫妻情深，不顾年迈，孤身一人远赴大漠，沿途查访了八十三坐道观和十五处古洞，历尽千辛万苦，七月底到达阴山。好容易找到赤身教总坛，竟然是人迹星散，凤去楼空，只有十多名年轻弟子守在上百间高阁巨厦内养羊种药，为牧民治病医马，防匪防盗。问起他们的教主，只说月前南去中原，不知何时方归；问起他们的师祖，竟没有一个弟子知道师祖尚在，更不消说现在何处了。凌雪庐大失所望，又问了几处牧民，都说三年前于教主中原归来，大异往昔，与江湖人断绝往来，并为周围牧民驱走三起马贼，使方圆数百里内安居乐业，寸草不惊。

抱一腔热望而来，怀满腹惆怅而归，凌雪庐也不知道回来的两千多里路是怎么走的。到了泾阳，离西安仅半日路程，却怎么也不愿走了，突然酒性大发，想找个清静的酒馆小饮几杯。

凌雪庐年轻时也不喜多饮，老来偶爱此杯中物，完全是借酒浇愁，以消胸中块垒。

找了一家门脸比较干净的酒楼，凌雪庐缓步而入。楼下顾客不多，却有些嘈杂，听楼上静静悄悄，并无人声，好像一个顾客也没有，便拾级而上。

不料到楼上一看却并非无人。两张桌旁有五个人，东窗下坐着两个大孩子，衣饰平平常常，桌上的酒菜也平平常常，惹人上眼的是这两个大孩子的长相、风度，坐在那里，不言不笑，目不斜视，却另有一种超凡出众的气派。高一点的长眉微扬，目如朗星，英俊中透出一股威凌之气；矮一点的，粉面朱唇，笑颜如花，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扮男装。二人对面举箸，浅酌细嚼，旁若无人。

挨着这张桌的是三个彪形大汉，浓眉虬髯，帮阔腰圆，却个个木桩子似的戳在哪里规规矩矩垂首而立，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分明均被点了穴道。

高一点的大孩子抿下半口酒，像自言自语似的一边用筷子夹菜一边说：“……我左无难不过是天缘巧遇。福大命大，拾到了马妖的一块破玉佩，上面刻着什么阴煞秘笈，你们这群没出息的东西就眼红了，像一群恶狗似的跟在我后面，套近乎，使诡计，撒谎骗人，软的不行来硬的，明着不行使暗的，下毒、偷袭、含沙射影，笑里藏刀，无所不用其极！你们这群混蛋，也不拍拍后脑勺想想，天下宝物都是有德者居之，你们祖宗三代有这份德行吗？我就是把马妖的阴煞秘笈装在你们的口袋里，下了这座楼，走不出三丈远，管保被人家乱刃分尸，不仅阴煞秘笈得不到，还得搭上三条狗命。或许是你们哪辈子祖先烧了高香，才遇上我老人家。好好站着。伺候我老人家喝完酒，放你们生，赶快滚回老家去，免得在江湖上现眼。”

那大孩子嘴巴光光的，白白嫩嫩，连点儿胡茬也没有，竟一口一个“我老人家”，而且说的一本正经，几乎把凌雪庐逗笑了。

凌雪庐在西窗下一张桌旁坐下，一个干净利落地年轻堂倌过来问要什么酒菜，一边用白白地抹布在桌上轻轻擦着，一边微笑着向凌雪庐示意，让凌雪庐欣赏东窗下的好戏。显出他心里不禁觉得有趣，而且大感痛快，大约那三个大汉在这酒楼上干过什么惹人厌恶的事。

那高一点的大孩子做得和凌雪庐正好对面，站起来隔桌向凌雪庐挤挤眼，一本正经拱拱手说：

“在下惩治几个眼馋手黑的毛贼，让老先生见笑。”

凌雪庐也站起来抱拳说：“惩奸除恶，江湖本色。小兄弟请便。”

那孩子斟满一杯酒，高举齐眉，笑笑说：“浊酒一杯，聊敬高贤。”说完，一挥手，那杯酒平平稳稳向两丈外的凌雪庐飞去。

凌雪庐看出这孩子并无恶意，好似故作张扬，以其广为人知。便也随手拿起桌上刚斟满的酒，扔了出去。凌雪庐的酒杯是用七星剑摇光射月法掷出去的，飞到那孩子面前时，在半空转了一圈儿。那孩子掷过来的酒杯，到凌雪庐面前时竟像停了一下，然后慢慢落在凌雪庐手中，就像手递手放在掌上一样，凌雪庐不由得一愣。

那孩子一接下酒杯便抓起桌上三块鸡骨头，随手乱扔，分别打在三个大汉身上，然后喝了声：“滚！免得我老人家看着生气。”三个大汉被制之穴已解，如逢大赦，急忙转身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