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北夏 西雪东阳_1998年 8月（一）守夜（1/2）

准备奶奶后事的那几天，是季西说话最少的那几天。他自己不说话，也没人敢上去和他搭话。

那么长时间里，他就像个哑巴静静地陪在奶奶身边。

其实，除了他，其他人也比曾经安静许多。仿佛都一夜长大，变成不爱说话的大人。

因为风俗，在出殡之前，逝去的人要放在灵堂几天，为他超度供人祭拜，而且不分日夜一刻不休。所以每晚都有人轮班守夜，却唯独季西换不下来。

大家担心，又不敢多问，只想快点熬过这段时间，或许这孩子就能恢复过来。

不过，季西可以每天在灵堂其实还算清净，因为其他几位根本就是水深火热。

叶剑凡来守夜的那天晚上，叶南也跟来了。

“你跟过来做什么？”走到门口才发现身后的儿子，叶剑凡吃惊又生气，他记得今天白天叶南也在灵堂守着。

没有听进父亲的话语，叶南走进灵堂，在季西身边跪下。碍于这里是个神圣的地方，叶剑凡压制怒火没有发脾气，跟着叶南走进去，在另一边跪下。

“你到底几天没吃饭了？”叶南问身边的季西，手里正往火盘里扔纸钱。

意料之中，季西没有回答。

“我给你带来饼干，你将就吃吧！”从衣服里面掏出一盒饼干，放在地上，叶南推给季西。

意料之中，依旧没有回应。

不过叶剑凡却看见了，“你在干嘛？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不要胡闹。”

“我只知道，奶奶如果知道季西不吃不喝这么多天她一定走的不安心。”

季西扔纸钱的手抖了一下。

这道理叶剑凡也懂，他也是实实在在心疼季西，所以也多劝一句，“小西啊！今晚就交给我，你回去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话音一转，他针对叶南——

“你也给我回去，谁叫你过来的！没有认真反省过错不能出门，这话你都当耳边风了吗？”

因为学校向叶剑凡告状，把叶南在那里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叶剑凡。于是这几天，父子两一直处于极端状态。

可是并为理会父亲，叶南依然只对季西说话，“你不吃？”没有回答，于是叶南随手把饼干扔进火盘。

季西吓到一愣，叶剑凡更是气到跳起来，“混小子，你干嘛！”

“这个牌子的饼干奶奶最喜欢吃了。”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叶南反正不在意叶剑凡的感受。

塑料盒在火盘里被烧的噼啪作响，季西手里扔纸钱的动作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苗。还有一个目不转睛看向他的人，是叶南。

唯独叶剑凡很暴躁，“叶南，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明天一早就走，这事没的商量！”

要走？季西从火盆里撤出目光，看向生气的

叶剑凡，似乎要他再确定一遍。

“是真的，”叶南回答，他看出男生眼中的急切，“我要走了，今晚我陪你一晚。”

季西记忆里，叶南总是说到做到，看来都是真的。虽然很不舍，但已经从叶剑凡身上移开的目光却久久不敢转到身边倔强的那位，季西害怕自己又会哭出来。

被持续无视，叶剑凡的耐心消磨殆尽，气呼呼向这边走过来，“小子，你这是逼我啊！真是无法无天了！”

“叶叔叔！”季西叫出来，挡在叶南跟前。这样的叶剑凡季西是第一次见，生气不是装的愤怒不是演的，于是下意识地保护叶南，喊了出来。

而那两个父子却都惊呆了——他终于愿意说话了。

叶剑凡不希望牵扯季西，吞吞口水变换语气，“小西啊！你让开，我不打人，我就是教训他几句。”

季西默默摇摇头，转身他拉起叶南，走出灵堂。

被留下来的叶剑凡，此时除了诧异更多的是无奈，叹叹气，他又跪倒奶奶面前，“你说，我怎么就成孩子的仇敌了呢？”

火盆里的火苗在刺啦刺啦的燃烧，寂静的空间只剩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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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西把叶南带出来，叶南却拉着季西去吃夜宵。

“再怎么也要吃一点，你要是饿倒了，奶奶该多不放心走啊！”叶南将拌好的炸酱面推给对面的季西，“呐，趁热吃。”

看了一眼炸酱面，季西抬头看向叶南，“你被你爸打了？”小摊灯光灰暗，他看不出他脸上是新伤还是旧伤。

“你吃了我再告诉你。”叶南提要求，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掰开，再次递上，“再不吃面就要坨了，你不是很讨厌吃这种面吗？”

禁不住叶南如此相劝，季西无力的接过筷子，插进面里，“你明天真要走？”就要吃的时候，居然又问了一句。

“都说了，你吃了我再告诉你。”叶南温声相劝。

“真吃不下。”放下筷子，季西说出实话，“不是不想吃，是这么多天没吃，有点受不了这么油腻的，我怕我会吐。”

叶南犯难了，“要不给你叫碗粥？”

“不要这么麻烦，我喝点水就行了。”季西拿起水杯正要倒水，却见叶南此时离开位子，“喂！你去哪？”

等到叶南的回答，是他把一碗清粥摆在他面前，“没有任何添加，就像水一样，你喝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