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冲喜（2/2）

馍馍越来越近，却听那扇老旧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体态富绰的女人背光站在门口。

“贱皮子。”叶刘氏几步走上前，将那只可怜的馍馍踩在脚下。

白白的馍馍就这样混入泥土中，而一同失去颜色的还有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瞳，抬眼之际，黝黑的瞳仁空洞的令人恶寒。叶刘氏心中不觉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三爷，您里边请。”叶父低头哈腰的引进一中年男人，男人一进门眉头不禁皱了皱，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捂住鼻子，嫌弃的模样毫不掩饰，只见他稍撇了撇眼睛将叶秋打量了一番，见她虽面色苍白，消瘦的只剩俩大眼珠子，可羸弱的样子却还是有那么几分姿色，心道，淌是补养起来岂不是天人之姿，如此想着，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叶父见此，了然这件事算是成了，便将那三爷请了出去，临走时给了沈刘氏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喊了早等在门外的两个娘家弟弟进来，将叶秋给抬了出去。

叶秋在炕上睡了两日，沈刘氏将一盆馍馍放在她的炕头，叶冬坐在一边看着那盆馍馍直流口水，叶秋摸摸她的小脸，塞给她几个，小姑娘满足的样子惹得叶秋一阵心疼。

叶父这日笑脸坐在炕边，叶秋心里清楚，阿爹这般模样多数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正是当日叶冬说的事情。

“阿爹，为什么就不能做点正当的营生，我有手有脚总是可以赚钱养家，为何。。。”

“呦，说的好听，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能干什么？人家沈家肯出一百两银子买你这个贱丫头，那还不巴巴的给人送过去，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丫头有什么好的，竟有人肯出这高价钱，不过终归啊也是个好事，这沈家二爷没了正室，不过几房小妾，你这去了，说不准还平步青云了呢，多好，别在这不知好歹的。”叶刘氏打断叶秋的话，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

“我不去。”叶秋也是个执拗的人，沈家虽是大户，但那是个什么样复杂的家族谁人不晓，单说那患了痨病的沈二爷，克死了两房夫人，虽说无所出，但那几房小妾却也不是省油人家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传言此人偏好男风，而两房夫人的死却是另有隐情的，虽说对于这点她是不太相信的，但总也不会空穴来风。

“阿爹，求你别把三姐姐嫁去沈家，他们都说那沈家二爷快不行了，急里忙慌买丫头就是为了在他死后给他陪葬的，阿爹，我求求你了。”叶冬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抱着叶父的腿死活不放手。

“你这死丫头，赔钱货，给你们好脸了是吧。”叶刘氏一脚将叶冬踹倒在地，狠命的踩碾她的肩膀，叶秋急着从炕上下来，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倒，硬撑着向那叶刘氏扑了过去，叶刘氏趔趄了两下被叶父扶住。

叶刘氏站稳身子推开叶父，掐着浑圆的腰，狠厉道：“说到死，今天也是要送一个去沈府的，叶秋你不去是吧，行，那就让叶冬去。”

叶秋搂着叶冬，心里已经凉到了底，人们都说她们的母亲是个疯子，生下她们姐妹二人后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隔壁林大娘见着她们都会叹上一句，苦命的孩子。可是叶秋却从来不信命，她相信自己只是还没有成长到那般强大。

然而此刻她感受着冬儿在她的怀中瑟瑟发抖，一切的希望开始变得那般的渺茫。

“好，我去，但是你们不能为难冬儿，保证让她可以吃饱，能够穿暖，否则，我去了便闹得那沈家鸡犬不宁，完了便说是你们嫌银两不够唆使的，横竖我也是个要死的命，捎带着也把你们给捎带上。”

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升腾着寒气，没有过多的表情却反叫叶刘氏心中一慌，忙点头应了下来。

紫红色的夹袄，叶秋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是沈家送来的，一共送来一整身，叶秋穿在身上映着一张小脸格外的亮堂。

叶冬抚摸着夹袄的袄面，喜欢的不得了。

叶秋想了想，将夹袄脱了下来，找来一件旧外褂，表在了夹袄外面，如此，一件外旧内新的夹袄就做好了。

叶冬穿在身上，虽说不是很好看，但好在暖和多了。

“三姐姐，那你怎么办？”叶冬担心的问道。

叶秋笑笑说：“没事，那边不是还有个外褂嘛，倒是你，我不在家了，可要好好保护自己。”说到这，不禁眼中蓄上了泪，却听那门边传来嗤嗤的声音。

叶夏倚着门框嘴上磕着瓜子，笑的嗤嗤的。

“姐妹情深啊，三妹，你可真是好命，眼看着要嫁到大户人家了，可是叫二姐我羡慕不已啊。”

叶刘氏的亲生女儿，自小就娇惯着，老大叶春出嫁后，这个家就属她过的滋润。

叶秋给叶冬收拾衣服，冷笑一声，道：“叶夏，你也别太嚣张，你做的那些个亏心事，倘若要我说，就是两天两夜也未必说的完。”

叶夏一听这话，立时气恼的将那瓜子一扔，道：“你说什么，倒是说明白了。”

叶秋停下手上的活，扬了扬嘴角道：“如果让关二寡妇知道那日门口偷看又出去胡侃的人是你，你道这关二寡妇能不能削了你。还有张家的那条黑狗，是谁药死的，张家现在可还在查呢，对了，还有。。。”

“行了，你想干什么？”叶夏惊慌的急忙打住叶秋的话。

“这个嘛，好说，只要你保证不再为难冬儿，我的嘴巴自然紧紧的，否则，我可有的是法子将这些事捅出去。不信，你尽管试试。”

叶夏气急的瞪了她一眼，闷哼一声，甩了房门就出去了。

傍晚时分，沈家来接人了，接她的轿子兜兜转转自后门抬进了沈家，一个婆子将她安置在一个房间中，房间不大，却已经住了一个女孩子，婆子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女孩子像是也刚来，诺诺的和叶秋打了声招呼。

细问之下才知，原来这女孩子叫凤萍，和她一样也是来冲喜的，而与他们这般冲喜的还有两人，被安置在隔间里。

“不知这沈家二爷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快死了，要是他死了，我们是不是也活不成了？“凤萍伤心的哭了起来。

叶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已经进了这门，便是不陪葬那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日子，单看方才那婆子的语气，就是没将他们看在眼里，怕是连这府中的丫头都及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