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2/2)
贾俊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是很爱喝酒的,有时喝醉了,回家是要打人的,打母亲,打儿子,他从来都不认为父亲是一个好父亲。在他的记忆里,父亲这个角色其实一直都是缺失的。母亲虽然是身在婚姻里,却并未真正体会过婚姻里真正的爱。
上初中时,他曾劝过母亲离婚,只是那个年代的女人要走出自己的婚姻,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勇气,还有可以承受别人指指点点的魄力。女人总是很难跳出自己生活的年代,钱芬也无法做到那个例外。所以,贾俊总是很心疼自己的母亲,这种心疼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衍化成了顺从,之后进一步被他自己理解成了孝顺。直到有一天,田雨欣流着泪告诉他,他所谓的孝顺是一种假象时,他的心就好像被针尖狠狠地扎了一下。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第一次有点讨厌田雨欣。再后来,他开始讨厌自己,因为他发现,田雨欣告诉他的越来越像一个事实。
中国人对孝顺的这个“顺”字的理解有时也实在是让人无语,顺固然有顺从的意思,但在这之前应该加上一个词---底线,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才是当下最缺的孝顺。太多父母都认为不“顺”了便是不孝了,殊不知很多时候“顺”了未必就是真的孝。世间万物皆有假相,而“孝顺”二字里又何曾缺过假相。只是很多人非要把假相当成真相来看,人心各不同,世事也无奈。倒是反过来看,女子对父母的精神供养何尝不也是为人子女的一种责任。曾经某新闻说一对老夫妇仗着自己的儿子在检察院工作而横行霸道,这和一个小孩子仗着自己的父母有钱有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有什么不同吗?精神供养,父母对子女的责任,亦是子女对父母的责任。想到精神供养,她想到了雨欣,他现在又有何脸面去想田雨欣呢?可他却实实在在的是在想自己的前妻。
贾父在晚间新闻开始之前,终于说完了自己所有的荒唐。他最后的一句话,是看着贾俊的眼睛说的:“小俊,余生,我要守着你妈妈。如果年轻时,她就像别的女人一样,体味到婚姻里该有的爱,也许现在,她的性格就不会走向一个极端。在她面前,我是一个罪人。她爱钱,是因为钱能给她安全感。小俊,你还年轻,有些荒唐还来得及回头。”
贾父慢慢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贾俊对着饭桌上没有收拾的碗筷,忽然觉得自己也是这满盘狼藉中的一个,慌张而又局促的暴露在空气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精神疗养院里多了一位清洁工,头发灰白的老人,背影却是硬朗的。他每天打扫完自己的区域,便会到钱芬的房间,照顾着这个老年女人的吃喝拉撒,这个老人就是贾俊的父亲。就像他自己说的,余生,他会守着年轻时自己没有好好爱过,老了他想要补偿的这个女人。
贾俊拨通了雨欣的电话,他想见一见东东。东东现在已经快要三周岁了,在地上玩着他的各种玩具。孩子并没有刻意的邀请爸爸陪他一起玩,但父子俩个还是玩在了一起。也许这就是天生的血缘吧,雨欣端着果茶出来时一边看看他们父子俩,一边这样想。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喝点果茶吧。”
“哦,不用麻烦了。”他抬眼看了看雨欣,坐到了沙发上。
“东东有你带着,我很放心。”
“嗯,你每个周末都可以过来接他的,我答应过的,会做到。”
“哦,不是,雨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能……可能……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东东了,这段时间,你多费心了。”
“你要外出吗?”
“我……我要赎罪。”贾俊的嘴角挂着牵扯出一个有些痛苦的笑容。
“是小魏吧,我听说了一些。”
“那你肯定也听说,我妈现在也……”
“嗯,听说了一些。”
“我……我代我妈向你说一句,对不起。她……以前,对不起。”
“算了,都过去了,更何况现在……。你……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打算呀,赎自己该赎的罪吧。嗯,我也该走了,有机会的话,我还会过来看东东的。”
“嗯,那你……慢走。”
临出门时,贾俊没有回头,但他还是告诉雨欣,如果他坐牢了,东东长大后,不要告诉儿子,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说完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根本不敢回头,也不敢让田雨欣看到他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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